这几个月来,沿着我眼中理论物理的技能树一路向前,量子场论√标准模型√宇宙学√弦论√量子计算√超对称√,有着数学的基础,加上只把目标定在听故事、形而上地接受,速度可谓是开飞车。剩下铺在我面前的是超弦的无限大饼,我却忽然觉得,物理好像并不是我曾想象的那样。理论的现实在几周前被我列为一个议题,现在似乎是一个合适的时候去解决了。

  先从这个议题的出发点谈起吧,上次提到,我个人的体系最初建立在书本带来的实例上,在我看来是理论的或是理想主义的,这其中挑出一些重要的,可以说是我个人体系的公理的,有从《复活》、《月亮和六便士》、《浮士德》等书而来的1.对生活要绝对保持时常反思,并由反思调整(或大改)生活的轨迹,这个过程永远不会太晚;有从《乌合之众》、《蝇王》、《自私的基因》带来的2.保持个体的独立性,所行之事的合法性在于个人体系自洽,外在评定是自我认可的一种参照(这个论断至少在主观意义上,即所做之事需要无愧于心,因为潜在影响无法考量);还有从《三体》等众多科幻作品中由来的3.对世界的理解不能只靠瞎想,思维的宽度也需要物理的知识去拓宽,科学概念能给形而上理解带来帮助;以及以庄子内七篇齐物逍遥对待人间世为主,孔子的闻道精神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使命感为辅的历史归属感。这些公理对我而言是先于实际生活的,因为我觉得生活会给人以某个角度的表象,仅仅以生活的实例建立体系是十分脆弱的,如同追星,明星的人设崩塌难免在粉丝心中掀起巨浪,而拿书籍的内容作为“明星”,相对而言更为稳固。

  以上这些“理论”,对我而言实际上是先于狭义的哲学的,这里的“哲学”指哲双教的哲学史和各个哲学家的哲学分析方法,我去学习哲学课,一个目的便是使之不再神秘,消除信息差后不至于被收智商税,另一个目的是了解众人的思想作为参照,一遍更好的理解个人的体系吧。借由这个想法,我最终发现我并非是一个愿意钻研哲学的人,而仅仅把它作为一种工具,甚至到最后连分析法都忘光了,不过是当做曾经听过一些故事罢了。

  在哲学上推进的停滞,另一方面也由于在近一年来,我发现了一部新的长篇小说——现实世界。这部小说每日更新,而过去已有几千几万章,穷极一生也看不完,但它毕竟对我来说是一片新天地,有着还发烫的魅力,用“不以有涯随无涯”的大刀阔斧,挑着精彩的部分先读着,便可以先读上几个月。直到最近追更到最新一章,我依旧潜意识地把它当做一个客体,因为它与我的联系是间接的,我目前还没有进入时代漩涡的中心。作为客体的特点便是可以随时抽身,今日不谈,便可两耳不闻窗外事,而如今的了解,其实也不过是撑开耳朵听听风雨,聊作谈资罢了。我想这一端便是我所说的现实。而有许多学科(经济、金融、军事、国际关系等)实际上是指向这一端的,这些也是今日我的关注点。

  理论与现实,就名词而言,对于我来说便是上述提到的两端,主体与客体。但我原先问题的提出则是面向“针对理论与针对现实的研究”,一端是哲学,另一端是上述的学科。早先量子场论般的理解生活仍旧适用,主体处在客体构成的场中,场的运作机制是经济等学科面向的对象,而我去了解这些学科的知识这个过程则是由场形成的传播粒子。而这些毕竟不是面向主体的,我原先的担忧便是,如果执着于这些传播粒子,而丧失对主体自身的关注。什么叫对主体自身的关注呢?物理的比喻就是,真空中的球形鸡吧。现实中个体无时无刻不在场中,但我们却可以在思维上抽象出一个质点(可能带电荷或者其他什么属性)去研究,然后再去研究个体与场的互动。当然量子场论的理解是,所有的粒子都是由场产生的,但局限在某一段时间内,还是可以认为这个粒子已经存在的,不过考虑个体如何在精神意义上(物理意义上是生命科学的事)诞生也是一个潜在的议题。

  总而言之,我曾经从主体的角度出发去探讨,其间借助哲学这个工具,而近来我更关注客体即研究客体的那些工具,而把主体放在客体中的探讨还未开始,我对客体如何塑造或影响主体,主体能否施加行为至客体没有成体系的理解。所以会有一种割裂感,觉得近来的关注点和以往的关注点产生了分歧。而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实际是需要进行融合的,这个时刻可能直到主体在客体中的状态发生重大变化时才会发生。举个例子是我曾在国内上过两年半的大学,而在国外上过一年的大学,最初这两者在我个人的体系中是独立的,类似于造好了一栋楼后再造另一栋楼,而此后当我再次回国时,我则需要把这两段过去加以整合,其间有相同的部分便合并,不同的部分便比照,到这次再出国前,已经整合完毕(其实也有其他东西如思维体系也整合完毕了),所以我现在可以把过去当成一个整体来对待而不再有割裂感。这需要一个过程,理解这一点后,理论与现实这个问题便被明确了。我依旧可以在近期关注指向现实的事物,或者在此后的某日补充一些指向理论的想法,但未来某个时刻,我需要去完成理论与现实的整合。

  回到对物理的理解,我在开头所说的,“物理好像并不是我曾想象的那样”,是指,我曾觉得物理是指向理论或者主体层面的,即拓展形而上的对世界的理解的,对于这一点,量子场论、标准模型、宇宙学的确做到了,如今物理学顶楼的迷雾也已被驱散,信息差带来的神秘感已经尽可能被我消除了。而弦论、超对称在曾经的我看来是物理学楼顶上还在造的部分,但在如今的我看来只是一些砖头罢了,它们可能有用,但当一层楼建成时,入住的人们是不会关注墙里的一块砖的,它们可也能没用,或者单纯是砌墙的时候用剩下的,而我在新一层楼未建成时,是没必要一块砖一块砖地去看的,因为我不想做建筑师,我只想在新一层楼造好的时候来参观一下,有机会的话可以听听造楼时候的故事,当然没听到也无所谓,毕竟造好的几百层楼的故事我也不太了解。

  不过弦论有一点是它是我目前研究的工具的起源,我经由这段时间的了解,勉强可以摸到一点起源到如今现状之间的发展。我曾希望仔细理解起源与过程,但我后面发现这有些“以有涯随无涯”了,如同迷宫的岔路来到了另一处天地,而我还去迷宫里兜圈子就没什么意思了。等未来新的物理大楼建好的时候,再去听听这个不起眼的注脚的故事吧。

  物理大楼不仅在往上造,还有许多人在做精装修,而且往往是下面几层与世界联系更为紧密,除非某一时刻能造出电梯。换句话说,物理有许多部分都是指向现实的,量子计算是其中之一。根据上文谈及,近来我的兴趣点在指向现实的学科,所以才终于能够理解指向现实的物理也是“真正的物理”,大厦顶层想用砖头造空中花园的人们反而在我看来不像在做“真正的物理”,而是仅仅是数学物理了。这里也要更新一下我对数学物理的理解,某个版本的理解是数学在物理上的应用,后面的某个版本是用数学方法来做物理,而现在的版本则是把它看作数学,只是脑回路是物理而已。镜像对称、几何朗兰兹都属于这个部分,而我现在终于可以解释一下我不希望做这类数学的原因。我曾希望通过数学这条路转向物理,进而指向形而上的理解,这排除了指向现实的物理(或扩大一点,科学,如《三体》的汪三水和《球状闪电》的陈博士),但我后面发现我空有脑洞,没有物理学家的脑回路,所以还是做不成六分仪的。而镜相对称、几何朗兰兹一方面需要物理脑,另一方面其实指向的是数学,且不直接生产新的形而上的理解,更多是物理理论在数学上的验证,对我而言有种比(形而)上不足比(形而)下有余的感觉。而我是不喜欢如此的。在指向现实的物理、指向理论的物理、伪装成物理的数学三条路分别被斩断后,物理这条路便在我的个人体系中被论证为不适合我的道路。

  于是接下来的问题便是我要走何种道路。探讨如何读博士、做研究不过是在谈如何在道路上前进,而在此之前的是要问这条路通往什么地方。这其中或许会有未来的随机因素,但明了前方带来的对未来的期待其实是直接作用于当下而非未来的,所以依旧重要。按目前的情况而言,我的工作为几何拓扑,许多此前的课程为我对物理的理论理解帮助很大,所以我最初选择这条道路的目的基本已经达成,甚至已经积攒了一些正的信息差。在物理这个大话题暂时结束时(未来肯定还会更新,那时还可以追更),我的目的除了为未来的新一层物理楼做准备外,还可以是什么呢?这是一个长期性的问题,在此只能试做回答。

  近来的研究中,给我带来的最大乐趣不是与物理背景的联系,而是纯粹解谜的快乐。发现某些意料之外的巧合,与用证明把它变为牢固的事实,这两个时刻是我最快乐的,我此前曾用数独做比喻,这里不妨问,解出数独有什么实际意义呢?它的快乐在于破解过程,一下子知道所有答案,或者在卡住时被告知某处填什么却不被解释原因时,是没有快乐感的。这种破解过程也不是和出题者的思维对抗,单纯是从个人角度上发现简单的规则蕴含复杂的现象,让别人帮解数独,也不会有快乐感。这是自己设定规则的一种游戏,或者说某种自娱自乐,类似于小时候自己设定角色互相玩真人角色扮演那样,没有意义,单纯是孩童的快乐。上一篇文章虽然提及了快乐的源泉,其实只是探知了源头在哪里,并没有理解是快乐是怎么出水的。我目前对学术带来的快乐也还未能够详尽地解释,这只能留给未来了。

18:21 2020/1/8
衣服
为什么我这么高产,因为我今天被导师鸽了,明天晚些时候见面,所以今天就有时间总结一下近来对物理的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