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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我一再尝试否认,但恐怕容器的更新已经在一个个标志性的时刻中完成了。

  
  最初或许是外部环境与经济状况,然后是人际关系与处事态度,最后影响到关注重点与抉择方向。我曾一度认为容器的更新源自于重大挫折后的逃避,但实际上正如这半年来换电子设备时的态度,并不是完全不好用,再撑一段时间也可以,只不过是遇到一个顺便的时间点下个单就达成了切换。电子设备里的一键换机也让我不必一条条梳理过往便能完成搬迁,我也对心态的转变抱有了更开放的态度。只要少数关键的部分依旧保留下来并重新运作,那么采取哪个设备并不十分重要。

  那在当下这个步入第四容器的时间节点,我能对过去的容器说些什么呢?对第一容器的执念(职业选择)消解与埋葬在那天与朋友的香锅对话中,对第二容器的执念(朋友与事业)大部分消解在过往《对过去的解答》中,曾经剩下的只是一个彻底埋葬的契机。暑假在欧洲的会见、过去一个月在国内的周游、与近来零散的再会,为这份执念洒下了最后一抔土。第三容器的执念(家庭与孤独),或许在容器的末尾已然消解了大半,还剩未来某一时刻撒上最后的土。

  对于孤独,我指的是在英国独居时重新面临的深渊。我凝视过深渊,不敢说打败它,但至少能在它面前耍出一些招式,并在近来大部分的时间内不会再度与它相会。我相信随着人生的前进,我必然需要在某个时刻直面它(所以目前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逃避,倒也符合容器切换的定义),不过那时能积攒更强大的精神力与之对抗。人最终的哲学性,或者依然来自于与深渊对视。

  对于家庭,曾经经济或许是一块磐石,但过去这一年的某些遭遇让我觉得这反倒是能够轻松面对的部分。在逐渐消解它之后,我渐渐意识到有其他更为抽象的东西限制着我。我自认已是一个不太在乎金钱,而只在乎够用的体验派。所以抽象的压力反倒会让我更敏锐的感觉到、却也更有信心去处理。蹦入脑中的第一对相反关系当然是束缚与自由,但我却不希望借用这么大而模糊的词汇去描述。按照以往的经验,每当我摸清楚症结的细致所在,便能更轻易地将所感受到的氛围与状态化整为零的消解,遭遇问题也就被彻底解决了。

  根据近日在家的些许感受,我倒是归纳出几条,在此留作未来回望时的参考。第一我不妨称之为“前现代的附近”,即是所作所为受到身边不甚熟悉的人的关注。以往项飚谈重构附近,我理解关键还在于重构,这种前现代的附近是会带来额外压力的。这也是过往我摒弃田园生活的粗劣幻想的原因。这点倒是较为容易转变,毕竟社会整体趋势是附近的消失,这种前现代的附近随着社区的发展,也已渐渐被我的父母所抛弃,所以也不太会传导到我的身上了。我去年在家时也尝试住在城市,这种压力立马消解大半,由此可见一斑。

  第二则是直系亲属的关注,这点由于我事业发展的明晰与小有所成,反倒直接搞定了。当然我也整了几套“话术”,就足以应对本就不多的闲聊了。同样由于现代性观念在人们心中的蔓延,我也能得到更多细致或又点到为止的理解。

  第三则是直面父母,这里或许会分的更为细致。首先是当下最直接的变化,包括在国内周游而不回家、在家也安排自己理想的生活而不希望被过多介入。我原以为这会受到更多的阻力,但当我表明理由与态度后,竟然受到了我期望以上的理解。这种期望以上来自于对方说出了许多我还未提及的细节性的想法,并尝试帮助我实现。这种态度带来的喜悦是我过往与朋友交流时曾体会的,如今在直系亲属中再次感受,让我始料未及而又喜出望外。当然在此时此刻,我也更为细致地意识到了父母态度、需求与做法的差异。至少目前我获得一方的支持与理解,那么已慢慢走在更为理想的家庭生活路上了。

  由此不免提及另一个我在回国时便开始思考的点,那边是明确自己的需求。过往一段时间我在努力发掘自己真正的需求,并意识到自己目前的能力与境遇正好能实现它们,于是得到了十分高的满足感。虽然我没有展开谈,但或许我可以把这一需求理论也应用在父母之上(过往我或多或少也将其用在朋友之上了)。使用交谈与观察发现他们真正的需求,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予以实现,往往便不再会诞生某些由压力带来的额外的争议。这对我来说算是最为省力与高效的办法。具体而言,年前父母忙碌的时刻,我回家本就不是他们的需求,我便无需委屈自己来满足这本不必要的需求,在外游荡且随时能回家才是对双方都更合适的接触方式。同理,父母在对待我事业发展与生活安排上,也有不同的需求,有些我能满足便顺手满足,有些不能满足也就按着自己的性子来了。

  这种态度其实是对待朋友状态的延伸。当我已经差不多探索出与好友的交流模式后,将其搬运到与父母的关系上,把父母当作知心的朋友而非需要“孝顺”的对象,或许才更如我所愿。以这种视角,会发觉父母在朋友之上,更多的便是介入事业发展与生活安排。我虽有自己的思考与选择,但他们毕竟是起到建议提供者的角色。这点许多朋友也有涉及,不过是不同的方面,有的更为专业有的则更为情感化。总的而言,朋友和父母或许在当下我的人生状态下都可归结于亲近的人的范围,而我对亲近的人采取一套类似的应对模式,只在细节上有所区分,对我而言是最为简洁的。这其实便是早先构建自我与他人新框架的初衷。当时可以认为是提出与尝试实现,前段时间的出游让其在朋友关系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近来与父母的些许接触也预示着这种实现的可能性。这也算是另一个意义上回应对第二容器的埋葬和为第三容器挖好坑。过往容器中的自我虽然消逝,但其关键性的整体框架能够流畅地在新的自我中运转,减轻包袱或许才能走得更远。

  在事业发展、生活规划、亲友关系中都解决得差不多的情况下,第四容器的自我可以更为轻松地面对许多新的议题。生活的挑战当然会越来越大,随便举出几个:工作与事业的完全辨明、第二生活的建立、漂泊与定居的选择、文化差异与世界发展对个人的影响……

16:03 2023年1月21日
自然进入新版本的衣服
  
  最后作为附录,来简单罗列此前对“需求与决策”的思考吧。本是另一篇文章,但时过境迁当我想得更明白时,便没必要写文章探讨了。

  鉴于洗浴中心是我目前认可的满足需求的最全面的场所,我以此为基础分析了我去洗浴中心能够或希望满足的需求:

  体感享受,这点是浴池泡澡带来的最直接的体验,体温升高后大脑放空与身体放松的感觉需要体会过一次后才能传达。服务享受,这点指的是享受被人服务、即人上人带来的地位感。我倒是不太注重这一点而更希望能有平等交流的氛围。社交享受,指场所带来的社交氛围,具体而言就是有事做又很舒服,心理上也不会有什么负担,另一个带来许多社交享受的活动便是驻京办聚餐。附加享受,指在场所自带活动之外缝合进来的其他活动,诸如网吧、住宿、台球、游戏机、电影院、健身器材等,这些集成化的附加设施,在洗浴中心中被分摊了成本,有点早期共享经济的意味。对于这些,在未明确需求前,会觉得应有尽有更好,因为更有选择。在明确了当时这一次去的需求时,便可以针对性的寻找设施。一个值得称道(却无法再复刻)的例子是我把洗浴中心当作办公场所写完了博士毕业论文初稿。分享享受,这属于活动结束后和他人谈论时带来的享受。对我而言,快乐是一种分享后就会增加的事物,倾听他人有趣的经历并实践或推到极致也是我常见的开拓新生活的方式。记忆享受,指在看到照片或者某些事物联想到当时这段美好回忆的享受,它会给我未来生活的前进带来重要的力量。很遗憾,在美国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洗浴中心,这也变成了我对这片土地难以割舍的一个点。

  另一个难以割舍的点则是美食。过往驻京办聚餐的活动里有体感享受、社交享受、分享享受与记忆享受,也是我认为的十分优质的活动。当然自驾/高铁走过各个城市也已被实践为一种优秀的活动。对我个人而言,曾经更注重纪念享受,而今变为体验派后最为注重体感享受与社交享受,分享与纪念则次之了。核心思想是,如果未来(或者当下)还能不断创造美好的生活,为何要留恋过去的美好呢?在此指导思想下,我对日出日落星空等自然景观、收费/打卡景区都有了一定的免疫性,单纯眼前的奇观难以让我感到震撼,与身边人共同经历世界的精彩、或者是共同沉浸在某种舒适随心的气氛中,才是我最希望追求或不断重现的。

  对于出游,也简单列下我自己的速通方法。大多城市往往经不住三天的考验,第一天注重食物、第二天注重景观、第三天对生活状态有个初印象。鉴于大部分城市的趋同,这三点往往在半天或几小时内便能领略,若是自驾出行时,我们便一脚油门离开,完成“速通”。走过数十个城市后,让我愿意再度踏入的便是我心目中的顶流城市了。借用当时对驻京办的一个评价方法:五星代表值得再去,四星为留下印象,三星是有当地特色,两星是正常发挥,一星是有名无实。这个评价体系能够泛化到城市,倒是我(写这个附录前)之前没想到的。

  对一个城市最终的印象,由景观、吃喝、回忆、朋友等综合而成。鉴于上述的讨论,朋友已被我泛化为亲友,我故乡的小城实际上也被我纳入了整个评判体系。它对我来说不再是特殊的,甚至有很多第二、第三故乡在我心中占有更重要的地位。这便是我前文提及议题里的漂泊的起源。突然想起《三体III》里的一个情节末尾后的一句话:“不要返航,这里不是家”。当时这句话后,我有一种深刻的怅惘,因为家消失的那一刻,代表着彻底地漂泊。

  纯批中提及,理性的自然倾向之一是不断总结简化,我上述对体系的内容抽象与适用范围泛化,被我认为是我自己理性的游戏。但这种操作也让我能够在容器过渡中携带最简略的思想。在新的土壤中,这些思想会产生新的演化,直到撑满新的容器。我的人生也在这种过渡中,实质性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16:38 2023年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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