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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周末把写论文作为新的安排,辅以打牌与社交,还与来访问的合作者共同创造了片刻美好的生活。整体节律相较于前几周是大为提升的,而我却在生活的副线中经历了巨大的思想冲击。标题呼应冲段少年的序章初段少年的新篇 ,甚至需要追溯的更远,即从朴素的喜爱到下决心成为冲段少年的时刻。

  《棋魂》中十分重要的剧情,便是佐为发现小光领悟神之一手后执念消解而消逝,而小光因佐为消失陷入消沉,几经周折再次找到前行的动力。此处的动力指在小光在自己围棋的章法中再次寻回了佐为的身影。

  在此我并不希望使用拙劣的类比,而是打算将问题点出来直接面对:我意识到数学作为职业的生活在当下的环境下大部分情况并不让我享受其中。我加了许多限定词,因为我明确知道我会为数学产生纯粹的兴趣的激情,但我又意识到数学职业中的至少某一部分让我感到失望。这动摇了我在数学家大会中对数学家作为职业的向往,或许又没有。因为当时的判断便是,至少有一种数学家的职业生活是我向往的,这一点在去年菲尔兹奖得主们的宣传视频中再次得到体现:我对其他三位得主的生活认可而不向往,对身居法国的得主描绘与呈现的生活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所以这里的失望,指的是现实中听闻的境况让我的梦想又灰暗了几分,或者是掐断了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我深知当下的生活有一部分就是由对未来的期待构成的,所以梦想的黯淡或是逻辑上某种梦想实践的不可能性,会让我陷入短暂但沉重的痛苦中。

  上面的提法有些模糊,下文便尝试用两边夹的办法一步步明确我心中的界限在何处吧。不过在正式讨论之前,让我保留一个重要的假定,即我在核心问题上的诉求基本上不希望被现实情况所改变,即使改变也应该是暂时且知道时间限制的。换句话说,如今我不喜欢的事物,我不会预期随着时间流逝而习惯并接受。

  那么便可以掰碎来看当前环境下的吸引点了,在ban掉深入的同事社交、探店美食后。所剩的核心吸引点便是和mentor和周围的大佬讨论、借由人才聚集效应和更多优秀的同辈人讨论、相同条件下较高的工资、较容易与过往同学形成圈子、交通购物较为方便下限较高。而我关注到的几个让我十分不悦的点是活动经费捉襟见肘、课程安排与系里其他活动中的弱势地位、由反系统性歧视而造成的反向歧视、出游资源不符合我的偏好而难以加深交流。前面的吸引点是造梦的素材,而具体生活中发现的不悦点则是梦中一条条裂痕。这些正面与负面的点相当于某种生活的基本设定,在我看来很难通过短时间的生活安排去解决,最多通过心态调整使其被彰显和遮蔽。

  于是我开始严肃考虑下一个阶段即助理教授,甚至更长远的阶段即在当下大环境中做终身教授后,哪些因素会有所变动。如果整体变动是向好的,那么便会让我对未来更有憧憬,若是此后的生活基础状态反而更糟,那我便需要提前寻找破局之法。后者是身边人们和过往听到的常见发展规律,即助理教授比博士后压力更大,终身教授或许会轻松一些。过往当我还是博士而着眼于博士后工作时,或许可以接受这种笼统的说法。但如今已成为初段即职业玩家,便需要按照上述的要点做对应的考量了。到万不得已的时刻,离开数学职业界也是可以考虑的,虽然过往对理想的生活的论断已让我下决心不涉足业界了。

  粗略看来,在下一个阶段,核心吸引点中大佬讨论会削弱,同辈讨论与工资会有所提升,而同学圈子与交通购物则看具体去向。而不悦点经费与弱势的情况或许有所提升,而系统歧视和出游资源应该不会质变。我忽然觉得这样的判定或许意义不大,因为在数学职业中,能够迈入下个阶段,本身便是一种认可,相比而言获得更多资源是自然而然的。我的失望的出发点也是不悦点的集中爆发,所以核心诉求实际上是在一个长远平稳的职业发展中(不是突然撞大运整大活),这些不悦点能否解决。如果无法解决,我的生活最终能否与这些不悦点所共存。另外一个专属于我当下阶段的不悦点便是不稳定性与不确定性,这让我不时要做出工作、事业、生活、健康四选三的抉择,大大提升了精神内耗的程度。即使在下个阶段,这个点或许依旧存在,只是更淡化一些而已。很遗憾,人总是基于现状考虑,却对已得到的东西视而不见。

  文至于此,似乎仍没有描述清楚让我感到失望的点,因为我认为上述的要素发挥的是催化剂的作用。让我失望的核心,或许是被挑选的无力感。相比过往,申请机制中的不公平因素赤裸裸地暴露在了我的面前,并强行要求我接受(至少口头接受),否则直接被逐出游戏。我被迫接受申请过程中有无穷多我无法控制的因素,那些表面上我能控制和努力的部分如论文和推荐信更像是一个释放多余精力和降低焦虑的途径,我在心中已经倾向于将其判定为自我安慰。过往申请不顺利后,我可以归结于自己某些地方做的不到位,未来还有前进的方向与动力,而产生了自我安慰的判定后,很容易从愤世嫉俗跌落到阴阳怪气。后者是我始终鄙夷的一种态度,而现状却一次次地把我往这个方向推。过往博士后申请时始终有火力不足恐惧症,自我剥削着也要多整出一些论文。上篇初段少年的新篇 中提及的喜悦是建立在一个多月,甚至三年的煎熬之上的。如今当我想抛弃自我剥削时,治好火力不足恐惧症的办法居然是,意识到火力量级的上限已被剩余的时间锁死,或者说靠自我剥削得到的超额火力或许也是更多的炮灰。我想这些才是失望的根源,因为它从根本上否定了用自身努力创造美好未来的可能性,或者至少大大降低了两者的关联性。这让我想起过往的一个流言,数学分析低于某一分数的人连某世一大的初筛都过不了。而我开始准备申请时,数学分析便已有了两次十分难看的分数。我曾自以为往后过人的努力能从别的渠道弥补(如推荐信),也在当时申请失败时一度归因于此。如今我倒是觉得当时的归因或许也并不准确,筛掉我的可能是其他一百个因素。

  总而言之,我忽然觉得申请制度像是个无聊的游戏,我还得消耗自身的精力、放弃别的理想的生活的元素继续换得筹码玩下去。数学作为兴趣活动让我向往,而数学作为职业,给我更多带来的是失望。或许这不是数学的错,而是竞争与筛选关系所致,其余职业同样有类似甚至更极端的问题(如公务员考试)。或许这没有对错,这只是现实。不知道我能否向《其主之声》中所言,把数学(自身)当成最后的避难所。

17:07 2023年2月22日
承载着世界线收束的
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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