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黄金时代》一书的主人公为21岁,于是“黄金时代”在我眼中成了21岁的代名词。当然这一年的经历也足以配得上这个称号,如果说大学前两年半对我的提升是幂函数的话,这一年可以说是指数函数了。当然也没有那么夸张,大约也就是三阶导数为正吧(我此前在日记中提过这个话题)。所以生日这个结点是否会成为转折点呢?我不知道,至少近期一两个月可能还是会沿着滑轨惯性向前。在谈论未来之时,不妨先回望一下这一年吧。

  特地翻了一下去年的《两周年小记》,哪里基本把大学前两年半的状态和当时的问题总结了一下,当然也提及了我这一年会在国外度过的事情,事实证明,好的有点意料之外吧,各种意义上。如果以open question的逻辑来思考(这一点此前也在日记中有谈过),一年前我手头剩余的open questions有:沉沦的必然性、旧环境的破局、挚友的存在性、个人随想的接续。喜人的是,除了第一点,后三项都在这一年中成功且圆满的解决。

  离开原有的大学意味着远离此前的社交圈,而我与原先大学的朋友在大三上时达到了最脆的时刻,并非不牢固,而是像一个巧克力棒,每一段还算坚硬,但一掰就断,所以我就拿着断了的这一节,几乎是独自一人地来到了未知的国度。这点更像小升初一般,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离开一个环境进入新的环境而几乎没有任何前置资源(所以FCL的出现显得格外重要吧),初升高保留地理位置与家人的陪伴,大学保留的是精神层面的自由信念,而这一次来到异国,我连以何信念经历自己的生活都没有想好。如同我此前数次提及的,21岁的一开始两个月基本沿着此前的惯性做一些小的调整,但在一月迎来了精神的洗牌,似乎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前方没有直接的目标,做什么尝试都能在接受范围内。

  当然我毕竟不是那个中学初入杭州不知所措的腼腆少年了,况且中学和大学也为我自带了两个在新环境的朋友(Y&M)吧,加上新认识的X和我从国内带的行李(其中可有一本重要的《代数拓扑中的微分形式》),算得上是当时所有的资源了。真的有种游戏新开局的感觉,资源得靠补刀一点点积累、扩大。当然剩下十个月下来,我已在这儿认识了很多朋友,也在学业上从迷茫变得明确,十分了解目前自己的状态,也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且不像第二年那种自我胁迫,还是有很多自由时间与心境去调整的。这是好事,当然反过来对比大学第二个学期,可能也是这个状态吧。由于这次从零开始,有很强的参考作用,能够观察自己在进入一个新环境每个学期的状态,进而对未来有个预测吧。第一学期探路尝试,新奇大于积累,第二学期稳扎稳打前进,新奇与积累持平。而第三个学期,由于已对可利用的资源了解的比较清楚,一个环境的界限也渐渐显露,以中学与大学的经历而言,则是更注重于“务实”,将前一年的收获与思考转化为实际行动的过程。当然或许第四学期就是疲惫地延续而想要逃离了。

  不过目前的优势在于,现在这个阶段没有第四个学期(下学期结束我就毕业了),而第三学期也没有课业之类的外在压力,主要靠内驱动。但从目前我自己的安排上来看,可能的确会走向务实之路(即搞科研,将所学知识输出)。总的而言,这一层面的事,出来一个开始一个月的适应期有些迷茫和病急乱投医,后面都是顺风顺水的,或许的确应了我的名字的功劳吧(我这个简单的名字真的在某种意义上帮了我很多),此外中学大学建立的思考、社交、自我管理与外部统筹能力都在这段时间内逐一显现,此前的旁支(哲学双学位、北青采访、心桥杂志)都已经化为能力融入主枝,所以回顾之时更不会认为这些时光是在浪费了。刚才脑中突然闪现石头门里的剧情,α世界线的一切并非是无意义的,只有经历那数千次的三周的主角,才能够做出走向石头门线的正确举动,所以要做的即是承认过去,而不是抹消过去。当然β世界线的挣扎也必不可少,不过最终β的主角走向了自我奉献,说不定我目前这般运气也是靠着另一个世界线的惨淡换来的吧(比如一开始托福没有考上90,无法来这个项目,人生就此转折)。将一切过去融入一体的好处一方面在于提升自信,另一方面在于对过去有一个整体考虑吧,也不会有什么事变成心结,除了一些单独抽出来的open question。

  当然不妨提及原先学校的同学,刚才提到,大三上是最脆的时间,这意味着低谷后就会反弹,着实如此。不过七月底回校与各位见面后,包括这学期与原先同学的共事,也让我逐渐拾起来以前的那些友谊吧。但更多的像一个旁观者或者跳脱者而非沉浸者。即像高中毕业那般看待高中同学吧。当然这个态度还需要酝酿,大一结束时我对高中同学的态度与如今还是大有不同的,只能说时间会淘洗掉更多不甚相连的情谊,只是寄存着放到未来的某日。

  第三个open question,即挚友的存在性,其实在上一篇Clothes’ diary中已经号称解决了,虽然讽刺的事写完那篇文章之后就出事了,真的是不能立Flag啊。当然出事也算是意料之中(大的角度上),朋友间总是会有摩擦,我和以前的朋友也都是经历了数次事件和理解,才走到如今这一步吧。当然这一年的成功之处在于,把原先的一些朋友也都提升至挚友的层面了(并非如上一篇两周年纪念文中提到的降格,而是真的值得),加上来国外新认识的朋友(虽然其实都是国内一起过来的同学),不断实现原先未竟的想法(open question的细节,包括与朋友聊open question,在out of control的时刻毫无保留的信任,日常的联系与沟通)。这个open question也在这些事情的发生-再次发生-变成常态后,一步步得到了解决。最后一个应对暑假的摩擦的事,也基本已经了解吧,当然毕竟无法完全消失,一件事的发生就会在心中留下痕迹,无法抹去,而如何看待则是其中的关键。所以在这些事上基本没有什么遗憾了,这恐怕是这一年下来最值得开心与感到幸福的事吧,当然其中也少不了一些不顾一切地维护吧。就目前而言,我很满意。

  此外一个新冒出来的相关的open question是情感问题,这在上一年中并未提及,但还是在这一年中出现并转折了数次(我是指我对它的态度),最终基本得到了一个合理的看法与解法,即在逻辑体系层面已经被我自洽地解决了,剩下的不过是在现实生活的应用了,其间当然少不了各个朋友(挚友)的帮助。回过头看看open question,还是觉得这其实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连串问题吧,每次大多也只能迈出一步,不断向前,通过数次的努力与突破,最终才能像目前一般,完成逻辑体系。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承认理性并非绝对的控制,有时候放手让情感占据主导也是十分有意义的,即理性为情感划出一片自留地,在能够容许收拾烂摊子的情况下尽管由着情感去做,这里的情感是广义的,即想diss就diss,想表态就表态,想冷脸就冷脸,而不是每次都在理性考虑下采取(局部)最优解。

  第四点随着日记的延续几乎要解决,虽然也算是新阶段的新解法吧,毕竟现在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抱着书读,有感想就写书后闲想了。而是更多的从生活中有感吧(因为阅读更多是学术著作),当然这并不妨碍我不断地提阅读这件事,虽然真的真的已经提了好多次重启阅读,重启日记/闲想的话,但毕竟依旧没有很强的阅读习惯(主要这个生态位被学术paper占据了,我比较难在看完一天paper后看书放松,视频/音乐(交响乐)可能更好一些),不够毕竟重启日记这点在数次考虑与刺激后总算是恢复了,目前基本保证三两天写一点吧,对于即使梳理情感与想法还是很有帮助的,尤其是能够作为一段时间状态的切分点(比如此前的申请结束综合征,写完日记抒发了一下后,没过多久就有了缓解,内部的或者外部的帮助都有)。对于思考内容,我也相对比较满意,因为目前基本采取open question+数学定理体系的方式塑造自己的逻辑体系(被数学洗脑了orz),每件事可以产生一个“引理”初步看法,然后如果有重大的,以后可以引用的想法则为“定理”,定理多了就能够解决open question了,当然这还靠着特殊事件的帮助。但总的而言,这一点几乎解决,遗留的可能是阅读上的重建问题,根据目前的个人状态与未来的自由时间安排(2019年上半年我几乎都是个人支配的时间),我还是十分乐观的。

  于是这样梳理下来,原先还剩下的open question大约只有第一个大问题(沉沦的必然性),情感的实践与阅读的重建。当然如果加上学术层面,可能还有如何正式成为一名科研人员吧(如何过度到PhD这件事基本心里有数了,目前可以在这个问题上问得更远),这点可能在写(发)出第一篇paper时会有一个阶段性的答案,这点应该在明年生日时有所回答(变成了年更类问答节目),当然此前的一个重大问题是申请吧,贯穿下半年的一件事是准备PhD申请,已在12月了结,并且克服了申请结束综合征,剩下就是等待与抉择了。这件事上在未出结果前做任何猜想都没什么意义,所以无法多谈。

  不过第一个大问题……怎么说呢……真的是个大大大问题。说的直接一点,去年文中提到的找一些琐碎信息消遣,看书看剧看电影三连的问题今年依旧时常出现,而且愈演愈烈吧,尤其是上面提到的申请结束综合征的时候,当玩游戏、吃瓜、看视频都无法缓解焦虑之时,带来焦虑的则是焦虑本身。当然更大的一点在于这些年来对庄子“心斋”思想的丢失吧。逍遥游的大鹏之志、齐物论的辩无胜、养生主的庖丁解牛,我都能在一定程度上体会与实践,也可以说是我对待生活的三件法宝吧。然而人间世的心斋,还是需要心境更上一层楼才能做到的,毕竟这一年的很多负面情绪都在于事情未发生,光是那种思虑之情就已经毁坏身心了。当然德充符的不惧身残,大宗师的道人合一,应帝王的胜物不伤,也都是更高一层的水准,就目前的我而言,还需要继续向前探索吧。打算看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为哲学的根基打一下补丁吧,当然也打算回顾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毕竟从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站起来。希望下一年的生日之时,能够对这两本书有足够的理解吧。

  21岁结束了,黄金时代结束了,但迎来的却并不一定是重新披上的灰暗。如前文所说,一段时间后,便会发现环境的界限,剩下的更多是利用手头的资源与理解去产生实际输出。而虽然我个人经历的三级跳,似乎越来越快地触摸到更大的界限,不知整个世界,或者人类世界,乃至人类文明的界限在何处,我是否会在有生之年触碰,或者说在何时触碰呢?究竟是在大气中自由飞翔的鸟儿快乐,还是一飞冲天的航空人员面对宇宙时更为欣喜呢?究竟是无法造出近光速,在一个与界限相距甚远的环境活动更自由,还是擦着0.9,0.99的光速,用尽心思去靠近这个触手可及的界限更让人期待呢?这恐怕是一个更大的问题。所以,黄金时代之言,指的是我冲破了一个小的界限,进入一个大的环境中,还未触碰到界限(虽然可能已经隐约感到)时的那份豪迈的探索吧。哥伦布发现新大陆,麦哲伦环游世界,从此用船还能发现地球上的新鲜事吗?地球是圆的,也是紧的,是否还不如无穷没有边界的平面呢?若是某日人们得知,宇宙(或者时空)是紧的,那恐怕真的是,世上无新事了。

12:04 2018/12/11

一个人过生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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