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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士顿这座城市有足够的容量来回应我,生活的限制反而来自于物理个体自身了。

  在进入对“生活的极限”的讨论前,先岔开话题说明一下这里我用的是“生活”而非“生存”。前两篇文章《生存与生活》 在讨论生存与生活的差异与选择时,更多地是把某个具体的东西当作生存/生活,然后探讨其间的选择。刚才我忽然想到一个理论性的判断办法:着眼于当下、享受于当下这一刻的状态,可以称作生活,而让当下的活动服务于未来某一目标时,则称之为生活。这里的未来可以就指向明天,那当下吃顿饭果腹就是生存,也可以指向长远的人生规划,科研或者事业在这个意义上是生存。当然实际的活动中是生活与生存的混杂,比如与朋友一同走向食堂时的闲谈或许便是生活,比如沉浸在科研前进的状态中也可以称之为生活。在第一篇《生存与生活》中,我坦言当时倾向于选择生存,是因为那段时光的核心目的是回国享受暑假/来到波士顿开启新阶段,而在第二篇中,回国plan A指向更高比例的生活,而plan B为事业奋斗则掺杂了生存的因素。

  在当下这个时点中,我是更倾向于生活的。放弃去欧洲的计划,一大原因便是“烦乱的思绪与不确定的行程让科研状态十分糟糕”,实际上换句话说便是让自己更多的陷于生存(指向未来)的状态。近来我也放弃了在美国出游的计划,原因更为复杂,但仔细考量的标准也是希望让这段时间更偏向于生活。这么说好像有些矛盾,因为出游看似是一种放松的手段。但也可以这么理解,我已经认可在波士顿的日子是我想要的生活的一种形态,而出游会带来更多的不确定性,仔细考量机会成本和心理承受度,我还是逐渐明白自己更偏向于当下的状态。包括今天看到回国隔离期减少的新闻,也不再激起我暑假回国的欲望,也指明我当下的心中偏好。

  铺垫了这么久,呼之欲出的便是,我越发确信波士顿的日子能被塑造成理想的生活的形态。回国plan A相当于复现旅居这一久经检验的理想生活的形态,而如今塑造新的理想生活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或许走出舒适区能获得更优质的提升。这件事在来这儿的第一周连续遭遇两个会议和许多有趣的人变初见端倪,第二周下沉到独自的科研状态,周五至今一系列的优质学术与社交讨论则让这种倾向在我心中明朗起来,放弃在美国的出游这一决定也是在这件事明朗后得出的。

  下面分学术和社交分别说说吧。学术层面,早在第二容器时便让我深有体会,这里当然有双向选择的原因,即我由于身在波士顿而选择了波士顿地区的优势学科方向,那再度来到波士顿时便必然感到如鱼得水。这里的学术不仅仅指的科研层面的讨论,也体现在学术圈的综合优秀素质上吧。和方向相近的人们共同讨论前行,取长补短甚至碰撞出新的火花,堪称学术的最佳状态。这种氛围带来的结果当然是长效的、生存意义上十分有帮助的,但我更享受于其在生活层面的意义。

  在此我终于进一步地发现了数学对我意义,它像以往走迷宫、拼四驱车、折纸一样,让我享受解谜的快乐和实现后的成就感,这一点是和数学能作为职业养活我的生存层面的意义分开的。过往的几年中,虽然我能享受这种乐趣,但事业发展始终在我心头是一层重压。未来这份重压当然会再度光临,但当下即将入职博后的日子,可以算是最轻松而能专注于数学其纯粹乐趣的时刻了。而且数学其实还整合上了我原先对RPG类游戏打怪升级的兴趣,以往的日子中我体会到学术前进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而如今在波士顿的日子则像是开了双倍经验或者三倍经验,可以说是一分耕耘数分收获。这种时刻,曾让我对游戏废寝忘食,如今也能让我对数学废寝忘食。由此我可以宣称我对游戏无感的重要原因了,研究数学的生活本身对我来说是更有趣的游戏,能吸引我持续不断地投入时间和精力。“游戏”曾被曲解为“电子鸦片”,那我可以戏称数学对我来说是“学术鸦片”。这一称呼在以往已被我多次提及,着重点更多是如何解毒。但如今的状态下,我更倾向于多花点时间和经历多嘬几口。

  然后再谈谈社交吧,第二容器的最终问题便落脚在社交,上篇文章也早早地提出了预警,毕竟这里曾是滋生第二容器问题的土壤,如果不加注意那容易再度堕入同样的问题。相比四年前,如今的社交局面可谓广大不少,我相应的心灵层面的锻炼也有了长足的进步。犹记得四年前初入SP宿舍,孤寂一人而又需要逼迫自己投身于学术中,最终又在夏天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过去的种种当然不必赘述,只是提一句上周步入SP时回忆汹涌而入的状态吧,我就站在那里,思绪便被过去所包围,而我又深知已时过境迁,我无法与过去的自我对话,唯有感谢和缅怀过去自我的抗争。第二容器当然未在那个夏天便结束,而是结束在头也不回地登上离开古巴飞机的那一刻。

  在此我希望以当下的视角更加抽象地叙述波士顿这一环境曾带来的社交困境。早先的理解是,来到波士顿这座城市的留学生/交换生,由于幸存者效应往往更为独立自主而有自我抱负,或许更倾向于把事业放在较为深入的人际关系之上。就如上面提到的学术方面,光是沉醉于学术交流便需要大量的时间的精力,而学术活动是又能让人享受当下的生活,又能满足未来的事业发展的生存需求的。回望第二容器的我,或许确实无法做到兼顾。但正如我提到“学术鸦片”这个概念,虽然学术能让人处于兴奋状态,但长期下来会对精神力或者心理状态有所损耗,而深层次的社交,在近年来才越发被我意识到是补充精神力的重要途径。甚至有时需要主动切断“学术鸦片”的状态,走向社交的场合来寻求调整。这一点是近年来我努力挣扎的核心要点吧,但曾在事业发展的重压下往往不敢迈开大步,近半年这一重压减轻后有过许多优秀的尝试,也终于让旅居这一状态成功被塑造为理想的生活形态。

  回到当下的环境,这两周的社交活动最初让我依旧有上述的担忧,这点在前一篇文章也有所提及。而近段时间的一些接触,也让我明白,我已不再是过去的我了,或许困境也更容易被解决了。一个重要的点是,第二容器的我意识到创造交流氛围是一件非平凡(nontrivial)的事,我曾观察到某些人拥有这种能力,而希望去学习和获取这种能力。我曾苦于无人交流,而后则发现有些人并非无法能聊,只是缺少一个打开话匣子的契机。近年来,我始终刻意锻炼自己营造聊天氛围的能力,并且有意识地将聊天内容主动地引向我偏好探讨的话题,其间当然有些许失败,甚至也有我锻炼之后信心满满再度尝试依旧受挫的经历,但总体而言,我与他人的对话更容易进入我偏好的深入交流状态,即跳过日常闲谈八卦而探寻更多生活的意义与指向。当然也有陷入尬聊的倾向,我也努力察言观色后尽早闭嘴吧。人与人的交流是一件高度复杂的事,在掌握(中性含义的)“话术”时又保持真诚的态度,是一直以来我追寻的目标。

  回到这篇文章最初的那句话,波士顿有足够的容量回应我,不仅在学术层面,实际上还在社交层面。我曾担忧在此再度遇到学术之外无人交流的困境,几次让我意外的探讨让这座城市的人文在我面前逐渐鲜活。这让我忽然意识到,或许早年的挫败,有身份和特殊经历的原因,也有个人能力所限的原因。这一点和出游的不同阶段十分相像。随着时间发展,获取旅游信息和订购旅游产品更为容易,而我的旅游技能也不断地提升,旅游体验也从最初的时常受挫变成了放开手随性活动也不太会出错而且还会有额外惊喜。我是向来不喜欢谨小慎微而喜好划定框架后率性而为的,在社交层面,若是有足够的锻炼,或许也能更为自如而又收获满满并有额外惊喜吧。

  至此我终于可以回归标题中的“极限”。目前我已认可波士顿的日子随着我能力的提升有被塑造为理想生活的潜力,但在此之前我又更加明确地意识到我个人的物理极限。这一点上,我想到以“饥荒”这一游戏中血条、饥饿值、精神值做类比较为合适。血条当然指的是身体健康程度,目前影响的主要因素是疫情、治安和意外事故,最后一条只能随缘,而前两条则是有切实可行的方案去影响的。我在国内时几乎不需要去考虑,而如今在此(或者扩展到整个国外)确实需要认真考虑的一个问题,一方面有初来乍到不熟悉的因素,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国外的环境平均而言更为艰难吧。不过这点暂且不提,我基本应付的来。精神值的维护即上文提到的学术与社交的平衡,在波士顿的这段时间基本保持的非常好,甚至有很多提升精神值的储备(如看《存在与时间》,和一些朋友线上交流)都没有用上。

  饥饿值实际上需要推广一下变为体力值,具体而言则是作为物理层面的人,不仅需要吃喝拉撒洗漱,还需要睡觉恢复,最后这点在高强度的学术活动带来的脑力消耗后尤为明显,最近时常处在高强度的思考后带来的疲惫中,以往的疲惫是精神力层面带来的,需要看文艺作品/打游戏/社交去恢复,而近来的疲惫是那种躺在床上过会儿就能睡着的疲惫,而且是下午睡三个小时后晚上到点照旧困的疲惫。综合来看或许11小时的睡眠才能抵消掉高强度思考和高兴奋度的状态,于是剩下的时间便少了很多,前段时间大部分时间拿来搞学术,少部分时间拿来进展优质的社交,连留给我刷垃圾信息和有趣视频的时间都没了,或者说连做这些低强度娱乐的体力都没了,不如上床睡一觉,醒来继续搞学术或者社交。

  前一个阶段的限制点在于精神值,而这一阶段则转变为体力值,倒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之前每天有大把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只有不断寻找补充精神值的活动才能让状态保持平稳,最后由于高强度的精神支出导致精神性疲惫与头疼。而现今精神值时刻保持很高的水平,体力值却有些跟不上了,我不得不在某些时刻放弃摄取垃圾信息,连刚更新的优秀视频也都来不及看,而把眼前的时间花在重要的学术讨论或者社交活动中,当然后者带来的结果都是十分令我满意甚至超出预期的。连写这篇文章,也是我几次顺延后终于抽出时间来写的,如今也有些疲惫而必须要坚持将其写完,不然后面找时间也更难。

  世俗的观点可以说“忙起来好”,因为忙起来就不会多想,如果同时又在正确的道路上,那么多劳多得提升自己,是一件绝佳的事。而我却意识到,自己是偏好“闲”的,而且“闲”对于理想的学术和社交也都是必要的。这种偏好“闲”而又让自己主动地忙的状态(甚至不是重压下的忙),上一回或许是在大学期间展开学工活动时,那时的结果当然也并不好,甚至由于某些受挫导致了某些幻灭感而又无法抽身的痛苦,算是第一容器中的一个踩雷点。就像上文我尝试避开第二容器的雷点,这里也得为第一容器中这种“自我剥削”的雷点做一个预警。如果我希望让波士顿的生活被塑造成理想生活的模板之一,那我还要做跟多的调整,使得体力值与精神值都保持在优秀的状态(当然还有血条啦,或许下一波疫情一来,解决了体力值和精神值的问题还得面对血条的问题)。

0:50 2022/6/29
努力不让自己跌入过往的坑
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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