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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篇标题对应初心与现实 ,此前困于眼前的现实,尝试以回望并重塑初心来摆脱痛苦。如此修正主义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会像忒休斯之船一般变得面目全非。若是没有新的理想在前方指导,便会陷入无意义的迷茫中。

  其实前文中已然在行文中对第二容器的理想(及其本身)彻底埋葬,然而在旅途中我还是实践了最后一部分残存的理想,即以数学家的身份到各地的数学机构访问。遗憾的是,曾经的激动并没有转化为实在的快乐与幸福感,我仍感到些许紧张与不适。由此这一理想彻底消散了,我也陷入了虚无与迷茫之中,因为新的理想并未形成。

  为了构建新理想时有具体的对照,再次不妨重述过往初心的三个要素:数学物理(以及哲学)对人类思考与知识边界的描述与追寻;数学从业者热情随性的交流与展现的风采;周游四海同时思考数学,学、思、行三者合一。这三个要素分别源自于过往的三个容器,第一个要素已在第三容器的实践中达到了实现与祛魅,第二个要素也在这次旅途中表面上实现了,即我确实在各地与数学家们展开交流,但却发觉自己鲜有过往那种恨不得聊到地老天荒的热情,更多地学会与理解了点到为止。这时第二要素像第一要素一样,被我(可能是暂时地)摸到了天花板,不再成为我主要追求的目标。

  前日又与朋友探讨,发觉最大的快乐、幸福、意义感来自于欲望被拓宽的时刻。我自己用一句话尝试概括了一下,便是“受周围环境刺激产生新的欲望,并能够及时地实现它”。小到大热天大汗淋漓下的一口冰水,大到对数学博士心向往之而最终得到博士学位。我的痛苦、迷茫或者其他负面情绪,往往来自于周围环境不再能刺激我产生新的欲望,这表现为当下道路的未来一眼望到头,也表现为日复一日做重复枯燥的工作。初心的前两个要素曾经是由周围环境(书籍、朋友、大数学家)刺激而起,吸引着我向前而实践包含要素的生活。而如今切实见过与听闻他人的经历,感到这两个要素已不再能大幅度地激起我的进取之心,或许便要是时候搁置它们了。搁置而并非放弃,是因为我仍然相信从古至今还是能有少部分人走出不同的道路,但此时我会更为谨慎的考察,剥离站在外围的滤镜,切身经历被报告文学描述的生活,再做决断,其中已被我弃置的生活模式有:坐冷板凳数十年如一日苦干(陈景润);僻静研究所享受孤独与日常的兴趣(爱因斯坦/哥德尔);漂无定所与各色人交往而集大成(埃尔多斯);风流而离经叛道(费曼)。随着弃置模式的增多,在我面前可供选择模仿的对象越来越少。这逼迫着我去寻求我自己新的道路,而把过往对大数学/物理学家的描述统统放在一旁。即我无法成为第二个某某,不得不成为第一个自己。

  第三要素在这次旅途中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兴奋,也让我更加认可了它的可行性。对照过往做数学的挣扎时刻,我更加意识到,对我而言,做出美妙的数学的前提是处于放松而快乐的时刻。放松可以来自于处理完手头杂事,也可以来自于火车与飞机途中的无所事事。而快乐则来自于上述提及的,周围环境刺激带来的欲望的拓宽和及时满足。作为数学家,在这种状态下能够把那种转瞬即逝的快乐与幸福感转化为更具有永恒性与普适性的定理,或对数学结构的新认识。这便超出了单纯着眼当下而导向的寻欢作乐,而是让当下的快乐引申与激荡出未来时刻的快乐,由此的成就感与期待感让未来的快乐也叠加于当下,会让人忍不住希望与人共享这一幸福时刻。如果此时身边又有能理解这种快乐的人一同庆祝,那人生的美好便在此时被推向顶峰,标定成人生的意义时刻。这便是最终目的,我也无需在此之上再度质问意义何在,来自虚无主义的攻击会被当下的快乐给消解,而来自犬儒主义的攻击会被数学的成就给消解。

  于是便可以为第三要素的初心带来的理想扩充细节了。首先需要让人处于放松的状态,由此需要从现实与社交上规避外在的压力。现实角度,城市与交友 末尾对理想城市的刻画描述了对我而言最好的环境,与此同时,我的工作(而非事业部分)需要非强制而让人有主动地奉献感,即为更广泛的人群创造了价值而非单纯完成一刀切带来的任务。社交上,我希望接触更多洒脱而独具一格的人,至少是对要做的事有个人见解的人,而非“常人”的具象表现。现实常有诸多不顺,而指出不顺的点寻求解决方案是我更为欣赏的办法。

  其次要让人时常感到惊喜,即上文提到的“周围环境刺激带来的欲望的拓宽和及时满足”。这一点上,我有更多负面的描述,即“不要如何”,对于正面的描述,即“这么做便能实现”,我还没有系统性的理解。粗浅的想法便是抓住他人口中独特的点,尽量减少偏见地去多尝试,如果不接受也不必强求,抱着随时抽身的心态,将心力留给下一次尝试,那么开启每次尝试时的心理负担便没有那么大。这方面我在随时抽身上仍时常留有犹豫,还多少保留了客套而不敢讲自己最直接的需求表达出来。就个人体验而言,表达出来若是对方不接受,就需要有勇气承受一拍两散的结果,而表达出来若是有某人接受,那么未来便会在相似的场景更为洒脱,仿佛心中有了压舱石,即使新的对方不接受也不在乎因为至少有某人接受。所以第一次表达的时机和对象我还是有些慎重,但如果都合适确实需要勇敢地向前一步。因为留在当下的舒适区仍会让我感到难受,这又与舒适区的定义自相矛盾了。

  而当放松与惊喜的时刻,则要记得尝试创作。数学不过时创作的一种,由于我一直以来主动或被动受到训练而最为熟练。但曾经对我而言,写小说、剧本、创造音乐、视频剪辑都是创作的类型。根据数学的经历,我持有了“训练过后能体会更大的成就感与喜悦感”这一态度,由此也将当下获取的创作时刻更多地交给了数学,这也使得我再其他方面的创作(比如之前要写的书)上停滞不前。这或许也是“同一时刻只能做好一件事”的原因吧,当我在人生当下的阶段着眼于数学的创作时,便把更多的日常时间与重要时刻留给数学吧。至于我要写的书,被我当成了“兴趣”,却是敌不过“事业”带来的满足感与成就感的。

  最后,在创作完成的兴奋时刻,我希望能与人一同庆祝、分享快乐。这也是如今我交友的一大导向。上文的社交中更多是对身边人的消极要求,而此处则是对朋友的积极要求。随着我在创作与事业中的前进,这也会对身边的朋友理解我的快乐来源提出越来越高的要求。若是只看到优秀的工作带来的高质量回报,则会被我归于过于务实;若是只着眼于努力过后成功的成就感,则会让我感到还带着一层“应该如此快乐”的滤镜与标签。只有切身领会创作中表达欲的宣泄、结构精巧契合的美感、自我认可的自豪与长舒一口气等等复杂的心情与体会带来的快乐与充实感,并以合适的方式表达与一同庆祝和宣泄,才会让我积攒已久、营造数月或数年的氛围彻底成为我人生的标定时刻,让我觉得经此之后死而无憾。

  上文如此地细化了我理想的场景,可以说塑造了新版本的初心。如果我未来(一段时间)的人生是沿着这一方向前进与追寻,才能称得上是“不忘初心”。对于旁支的活动,我便可以借此删繁就简,尽量不让它们影响到主线。当然或许总有一天,连第三要素的初心也如前两个要素般不再让我感到兴奋与激动,那如今的事业便走到了末尾,我不妨再去看看其他受抑制的事业(如其他创作形式),只是需要额外一些时间沉下心去接受训练。所以或许当眼下的事业强弩之末时(甚至正当强时),也得开始逐渐培养其他事业的能力了。这方面而言,我预计在新学年时还是尝试新的生活与新的学习方向,由此让每一学年都成为新的一年,而能让我从不同的角度“发问”,来得到原先被遮蔽的某些角度的“呈现”吧。

15:28 2023年7月11日
终于少了些迷茫的
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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