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与代价
父母在北京的暑假以推迟六年的毕业典礼为“峰”,以围观九三阅兵为“终”。我探索出与父母最理想的相处方式是住得近而不住一起,过往不自觉的紧张压力状态被觉察与缓解,虽然还带点胀气的尾巴,却也是可以接受与应对的了。父母的生活与愿望被交由他们自己负责与实现,我不再需要背负额外不必的重担,可以堂而皇之地只关注自己的感受,以及选择自己面对世界中的别的他人的态度。
这种转变确实可以被称为成长,而一般的组合用词“成长的代价”被我调整为“成长与代价”,因为如今的境遇中这两者演变成了一体两面。我并非先成长,再承受代价,而是我拥有承受代价的能力后,终于能够选择去成长。此处的能力,指的是独立对应的无助,与自由对应的责任自负。进一步地,我会旁敲侧击地在父母面前渲染我对亲密关系的理解与观察,甚至于实操方案与反馈,让他们感到无力插手新时代的复杂处境,又让他们相信我的能力足以应对,以至于收回如何被爱与爱人的定义权。其需要预先承受的代价便是拥有应对“所托非人”、“渐行渐远”等爱的消散的场景与后果。我有时会伤心,但能够选择沉浸其中或是以麻木与转念去覆盖,并以事业的前进推进生活的变化,使得伤心的状态被放在别的境遇去品味与哀悼。此前几个月情绪时常会被击穿以至于什么都不想做,如今叠了些甲,即使遇到突然甚至故意的穿甲攻击,也不过是费些时间恢复护甲的事。我想我与父母相处时剩余的压力,来自于我无法开诚布公与坦然地展现我过往在感情里的失落与幸福,而是只能展现出“我可以”的多少强撑的自信。这种方式确实在当下可以接受,因为我无需向父母报备所有,我需要考量地只是是否需要向自己报备所有,即是否诚实地面对自己。
过往谈及梦想的放弃与实现 的一体两面性,如今这回与父母的关系被我更多地判定为梦想的实现,同时其实在过往的些许诉求上接受了放弃。这种放弃类似于我过往的梦想扩张到实质与我父母未被意识的“潜在梦想”的边界,再进一步的代价我并不想承担,于是我也不再强力地坚持这份梦想。这种从一人突进转变为多人调和的观点,也让我有另一些角度审视过往的其他梦想,或者说更为理解与接受过往许多梦想的落空。
不妨在此处展开想想。以往我对待家人等这类小集体的态度是尽可能从外部获取能量(利益、资源),使得集体系统整体为正,否则不论如何分配都必然有人为负。如今整体系统为正时,如何不让内部一人与少数受欺压使得为负才是更需要考量的点,或者说,我终于能够更仔细地观察希望共赢,又时刻在角力的状态,最常见的方式是用嘴说、要求对方行动与尝试,自己口头期许尝试的正面结果,实际隐藏与并不接受尝试的负面结果。我已无法考察过往自己是否沿袭这种思考模式,但如今察觉时便需要严肃对待与改善。
过往我会对他人会有很强的拯救欲,时常抛出“即使我们不在一起,我也希望对方过得好”类似的想法,并且切实会为对方曾经提及的梦想而行动,最初或许想展现“你看我可以实现你的梦想,我相信你也可以做到,我也愿意帮助你一同实现”,而后黑化为“你曾经期待的梦想已经被我轻而易举地实现了”。这里的表述中拯救的对象实际并非拥有梦想的对方,而是受对方梦想所鼓舞与感染的过去的自己,只是将对象切换后,自己便可以轻松地将负面的情形推给过去的对方。
此外,拯救也预设了对方的弱小,需要预先削弱对方对自己的控制,有时也是将自己控制感的缺失传递出去,以表面上施舍他人的利益来缓解内心的不安全感。此处的利益在过往我无足够能力与资源时,往往是我认为经过自己检验实际有益的行事准则,如今被我归为“虚利”,或者借用投资中的“浮盈”,因为转化为“实利”的操作瞬间实际上也是十分重要的,而操作的时刻往往与个人直觉相关难以传达,即使需要传达也需要对操作模式的深度信任。
于是,如今我希望消解自己的拯救欲,不论对朋友、亲人,还是爱人,让自己拯救自己这份巨大的使命与潜在的成就感交还给对方。对于暂时无法自救之人,我选择在旁观察与几经验证对方确实有自救的愿望时再提供“实利”层面的帮助,即具体的一手信息。许多口头上的抱怨只是抱怨,因为对方无法承担自救带来的代价,那就让ta继续玩这种自我安慰的游戏吧,我也有自己的游戏(或者说叙事),也并不希望收到他人的置评与打扰。
当我认为自己无需拯救时,额外的拯救欲便是控制欲的另一面。我承认自己无法完全消解,正如我无法清除自己的喜怒哀乐,实际上也不必清除。只是识别体察,将其尽可能原本地说出来即可。我自认为博导这一身份是我锻炼自己将拯救欲与控制欲缩减到人们可接受范围的重要渠道,此处只能是博导,而非本科导师、朋友、合作者等其他关系中,因为博导为学生兜底负责是人们公认的加分项,即使有时做得稍过一些,也还有进一步地接触往回修复。在数学博士中还有一层额外的优势,便是博士的学术成果大多无法为导师带来质变,所以导师无需对学生进行学术剥削,或者至少我自认为无需剥削自己也能有理想的事业发展。所以潜在便有个分离倾向,我控制欲提升的时刻,往往是我生活中其他方面失控带来的延伸,类似于情绪中的迁怒。所以较为容易识别,也有助于实现“课题分离”。
他人与自我的关系中,过往我专注于探索“朋友”,而后是“家人”,这两者的明晰对我而言都是识别“爱情”的必要反面基础,如今我也能轻松地标定“友情以上爱情未满”以及不再采纳“朋友是自己选择的家人”这类模糊的表述。过往我将一众情感都混杂在亲密关系之中,所求也是复合型地时常无法满足的样态。我依靠过往的前进将友情与亲情从爱情中剥离,再试图从“合作者”、“师生”关系中将合作与掌控感从爱情中剥离,由此再来轻装上阵地重新审视“爱是什么”、“怎么爱人与被爱”这些大问题。所以我坦然接受如今的我仍可以在与人接触中学习亲密关系的样态,而不急于一个稳定的样态。对我而言,学习始终成为我的安全区,我也甚至爱情是勇敢者的游戏,正面应对时最关键的是前进与离开的勇气,但我认为勇气的另一面不过是接受潜在的损失,当我还会下意识犹疑时,便意味着如今我还没有做好承受代价的准备。那便再等等吧,境遇仍在逐渐变化中,至少完善掌控感是重要的节点。明晰的友情、亲情、合作、掌控感,于我而言都会成为面对爱情时勇气的基石,即把它们都ban掉时可以放飞自我,而如果玩脱了就可以掏出来为自己做托底的支撑。
逐渐过渡到“船到桥头自然直”的
叶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