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与表演
标题本来是“期待与快乐”,想谈谈从一句歌词“我太过期待,才会不快乐”引申开来的“不期待时根本没有快乐的可能”的想法。不过因为那时着实处于不快乐的状态,情绪上也不适合抒发,更适合狼吞虎咽。如今又一回在美国西海岸到东海岸的长途飞机上,睡醒时忽然发觉“表演”或许是不期待后不快乐的原因之一。
在讨论之时或许可以先溯源几个场景和想法。其一是我对幸福的理解,受外界激发出新欲望并及时满足,上文中的快乐是较为随意直接的表达,实际上我希望讨论的是幸福。“太过期待而不快乐”指向的是新欲望被激发却无法“及时”被满足,往往我知道未来某一时刻能够满足,但那不过是宽慰遗憾的成就感,而已经与幸福无关了。
其二是关于爱情与虚无的十日谈末尾,我已然认可自己的非正常性,甚至还为自己的独特性有些沾沾自喜,某位朋友的话让我想到非正常性会让遭遇的人不知所措,为了照顾对方的感情也不必刻意标新立异。这与某位博主提及的人类资格证的说法不谋而合,只是当事人想努力融入“人类”,而我用以自嘲在“人类”面前表演自己像是个“人类”。这大致是我所谓的表演,即了解知晓正常性的情况下为了照顾对方而刻意展现自己正常的一面,当然也不至于到伪装的程度,只是逐渐开始学点场面话,同时审慎地观察每一个潜在的非正常人来决定是否要展现自己的不正常。
其三是南美异世界篇所尝试的极限拉扯,即在已知双方都接纳自己的不正常而又不完全接受对方的不正常时,仍旧营造沟通和达成共识的氛围,使得接触得以进行而非互相折磨。这时所谓的正常仿佛成为了第三极,我通过“某人上身”的方式使得互相的不正常不直接伤害对方,也让各式各样的不正常形成更多极来稀释和保护自己,却又试图借人喻人表达自己的想法。这种意义上的表演,反倒扫清了一些阻碍幸福的摩擦,让双方不至于不欢而散。
但总体而言,我意识到自己还是旗帜鲜明地反对表演的,尤其是十日谈时另一位朋友自称时刻在表演与看自己表演时。我总是强调用真实的自己下场搏杀,也在异世界篇吸取了“展示脆弱需要勇敢”的想法,将表演归结于将自己置于安全区的选择。
安全与安全感是另一个被重新拿出来讨论的话题。它始于走入beta世界线后突得新冠的时刻,让我意识到有安全感时往往会失去安全,而处于安全状态时往往源于缺乏安全感。两年后的现在,我积攒了不少安全感,愿意更为主动与直接地下场搏杀,却被美国的外部环境逼回表演的安全区,反倒是一种值得探讨新的诡异的状态。一个我脑内的简单解释是,身边的人仍旧处于安全感缺失的状态,需要用表演来武装自己,而我为了照顾对方的安全感,下意识地转换成了迎合表演的营业模式,场面上一切都好,甚至我还越发熟练,但我并不能在这种交往中获得我想要的快乐,只是获得更多的安全感,而我实际上暂时并不需要它们。这和去年冬天让我意识到是舒适区的北京变成不舒适区是一个道理。如果表演足够纯熟,我甚至可以表演快乐与兴奋,但我明白自己并非如此。
回到对最初“期待”的分析,我意识到对某件事丧失期待后,我仍能从责任角度做好表演,但表演结束后就想立马把它抛到脑后,而并不再品鉴获得的完成感和成就感,仿佛上厕所前打开有些烦人的排风扇,而上完时立刻按下冲水按钮离开的心态,不会对着自己的排泄物欣赏一番。让我联想到厕所的原因大概是有时这些丧失期待的活动也会让我感到紧张与焦虑,导致腹泻与胡思乱想,不过我已经知晓它们只是暂时的,照常应对即可。
而期待中也有紧张感,我还无法准确地描述两种状态下的区别,或许期待往往意指对向好的事的期待,而紧张是担心期待落空或者自己的表现不足难以把好事推向完美,这种紧张会让我忽略其他事而专注于展开与享受眼前之事,而非另一种紧张中的只想找点垃圾信息转移注意力。
幸福于我的定义中,“新的欲望”或许可以改为“新的期待”,因为此前“欲望”这个词对我而言没有实感,但我对期待的那种感觉记忆犹新。前两天做了一个堪称波士顿理想生活的梦,是某两位并非波士顿限定,但都来过波士顿的朋友在使馆区租了个房子邀请我去一起住,连造梦师都明白期待时的幻想最为完美,而因为是这两位可靠的朋友,也让我自动把幻想和实现等同。
谈得有些散,像是日记。但我仍想在此之上思考波士顿或者美国于我而言缺乏的部分。此前的落脚点是灵魂无处安放,解释给他人听时便演变成大白话“交不到新朋友”,然后又修改为脆弱无处展示,也不被他人需要,上文的表述则是我与人的交流都在双方的安全区内,对方或许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安全感,而我则在表演中丧失了进一步交往的期待。按此前营造交流氛围的思路,或许我需要有意抛出问题来引导沟通的趋势,但我在两个层面上担心一个巴掌拍不响,一是对方在这个趋势下会倾向于进入表演的状态来迎合,二是被异国筛选后的周围大环境下这种深入沟通的诉求可能并非大多数人潜在有的。我越发磨砺营造氛围的技巧,只是让一处相处融洽的表演进展地更为顺利。相较之下,国内的环境下我时常遭遇更直接的冒犯,若是处于弱势时容易腹背受敌,但有足够安全感时,反倒能从对方冒犯的语句中解读出对方的诉求,反手对拼时倒也更容易戳中对方的痛点。虽然对这种处境谈不上什么期待,有时也感到某些老生常谈的无趣,但总有种无需主动就可以拉进距离的感受。
不快乐的原因是无法展示真实的自我,在标榜自由包容的美国环境下感受到这点属实是吊诡中的吊诡。我曾怀疑自己将国内的某些文化陋习不自觉地带出来,或者是因为我选择只在学术和留学生群体中混,但我现在还是愿意将其归结于人性公共的弱点或状态,也是出于礼貌和安全的考虑。特立独行便需要付出不被人理解或与人疏远的代价,而我如今还未攒足离经叛道的勇气,就只得游离于现成的人群之中了。
19:18 2024年10月20日
不知道怎么整活才行,但知道表演不行的
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