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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又想到三阶导数理论的新诠释。一阶导数为正着眼于学习,不论是知识、技能还是经验,随着时间增长会自然提升。二阶导数着眼于构建固定场景下的模式,对一类活动建立掌控感,营造舒适区。三阶导数着眼于创新,把一切已知和可模拟的路线当作平凡的(trivial)并屏蔽,在此之上探求新的路线和可能性。此前将三阶导数理论用在事业上,发觉竟然沦落到保证一阶导数为正的地步,为此对在波士顿的科研生活感到失望。而这篇文章暂且抛开事业的不顺利,谈谈生活层面的三阶导数吧。

  平心而论,在波士顿的这两年多来,生活层面的探索持续不断且大有建树,只是都不发生在物理意义上的波士顿,而是在广大的世界各地。部分意义上可以将这些建树归功于波士顿的职位带来的自由,但实际上还有自由的枷锁 ,所以功过相抵,波士顿于我而言只是座“不差”而非“好”的城市。在波士顿当地的生活,最多能满足二阶导数为正,三阶导数始终是负的。换句话说,我尝试并建立了很多生活的固定模式,但都不甚满意,并不导向幸福或意义感,我也尝试屏蔽一些模式后换个切入点构建新的生活,但仍又处于后继乏力的状态。每次构建新生活的动力与决心来自于波士顿之外,但消耗完后还需要重新大剂量补充,波士顿自身的造血系统始终没有运转起来。

  这产生一个让我犹疑的问题,面对若干已被尝试且确认为“假永动机”的生活模式,我在何种层面上需要使用自欺去让它们继续运转。换句话说,挣扎究竟被称作拧巴,还是被称之为坚韧。过往的经验以及(必然是经过筛选后能让我听进去的)身边朋友的言论总是支持随心而动,让我在每次挥起斧头向铁墙砍去时都抱有些钻牛角尖的疑问。或者甚至在接纳了无用功推石头的自己后,也会想着究竟是在也不那么舒适的舒适区里多窝一会儿,还是走向更不舒适的外界挑战。总的来讲,我还是越发明白和放过自己,所以有时也就不再去费力蹬假永动机的轮子,而是让还未停下来的轮子带着我的脚再滚几圈。

  那么这些“假永动机”,或者说看似“理想的生活”而容易成为“自由的枷锁”的模式,究竟有哪些呢?写下它们的瞬间,是梦想的实现还是放弃呢?至少我知道它们不是我“真正想要的”,只是人们(包括我的朋友)让我觉得“我可能想要的”。

  虽说前文指向的具体例子是环游世界,但我想先从“在云端”开始。所谓“在云端”,即是以事业出差之便,去各地见过往好友、短暂认识新人、简短玩一下。与之相近的变体是“厄多斯”,即以事业为名在各地访问一段时间交流合作,以及“数字游民”,即带着远程操作的事业到生活品质更好的城市居住。当然还有学术界的常见模式“研讨会”,即从外地邀请感兴趣的人来短暂访问与讨论,或者到某个方便旅游的城市开个会,讨论顺便玩玩。这些基本上是数学作为事业能够迭代出来的最为理想的模式,研讨会在我将数学作为事业前便体验过,是梦想的塑造之源,厄多斯则是听过故事,幻想能够尝试,而数字游民和在云端则是受网络与文艺作品影响带来的模式。

  这些模式的背后是三个要素:数学、数学家、世界各地。历经一系列的受挫后,我对与数学家交流的兴趣大不如前,并也意识到世界各地在数学家(或者说出差)这个身份下的也难以展现出它的魅力,这点其实在巴西的数学家大会时便已埋下伏笔。两周的数学家交流活动,最后一个周末才有闲心实地体验巴西,只得匆忙打卡,其余时间对巴西的了解仅限于酒店的自助早餐。

  环游世界的基础要素便是世界各地,但不同的额外要素则是值得探究的。上文提及以出差切入容易碰到上限,而所谓“自由的枷锁”则是另一层上限,即集邮打卡式的体验,看似自由的选择生活,实际上只是在各种意义上的团游中选一个报罢了,即使是自由行,跟随着攻略走也算是广义的报团。我曾受朋友影响,希望以人类学这一要素切入世界各地,即与当地人、当地城市环境产生联系,而非走入旅游专项通道。我并不排斥这一要素,但也没有十分向往,这倒更像是个蛰伏的梦想,等待着进一步的动力去展开。如今我选择的方式或许更接近于数字游民,但并未深入当地人或者游民社群,而只是关起门来注重自己的事业,在吃喝闲逛等放松的活动上才与外界产生交流。而与朋友一同出行的场合,相比于着眼当地人,我更关注身边人在陌生环境下的反应与表现,这点有点路径依赖,将一同出行当作检验朋友的重要方式。

  对于我真正想要的,如今已经毋庸置疑的是“与亲近之人的交流”,其次是“探索数学的乐趣”。探索世界的广大这一梦想,在“能不能”意义上已然实现,却在“想不想”上褪色不少。但我仍在“要不要”这一问题上持肯定态度,因为我不想给自己的世界画个圈,即使这个圈已经非常大了。如果某一天我回答“不必要”,那么便是梦想被放弃的时刻。

  还未形成模式时一片混乱,经历什么都是新的,会把模式中的基本操作当成向往,也会观察到形成模式后忽略的角度。而形成模式后,我往往采取点到为止的方式,自认为已经能够预见某条路径向前的发展,无需拧巴的说服自己继续向前,但也会因此有一定概率错失在这条路径中开拓新岔路的可能性。我接受这种错过,也会鼓励与支持未尝试的人重新走走这条路,但对于自己,会希望走出一条新的路。面对理想的生活有离开的勇气即是自由,更何况有些已经被辨别为伪永动机。

  可向哪儿走呢?当然仍旧是向着真正想要的东西。此前花了少许时间了解一些心理咨询的方法,希望借此学会对亲近的人抱有的支持和理解,却又觉得这个切口需要实操,或者说需要领个师傅、面对实际情况针对性的学习。可能换句话说就是某种意义上再整个phd,可我又根据对数学phd的了解,觉得连phd的培养都已经远远落后于实际了,于是还在想一个合适的切入点。

16:58 2024年11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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