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过往的疗愈
这回不是在飞机上，反倒是在候机室开始写作了。因为航班只有两小时大概又会写不完吧。与前篇类似，本文也是在解决一个大问题后，用新的视角重新观察过往产生的零散想法，算是为未来直面大问题时积蓄力量或扫除障碍。
前段时间看德勒兹的《差异与重复》，本以为对康德有所批判能吸取到一些新的看法，但浏览下来并没有特别动人的地方，批判的点也是我原本就有所批判的部分。于是只剩下一些闪烁的思想，不值得写一篇闲想，倒适合做这篇文章的引子。
其一便是哲学作为科幻影响未来，而反乌托邦规避某种未来导向。这点我倒是比较认同，也恰好可以解释“哲学无用”，因为其适用的未来在一系列微妙的选择后早已被修改过了，所以我对哲学理论的理解便是从诞生之初就不希望预言未来，而是指向当下前行的方向。
其二是关于“不”，即可以指向萨特的否定或虚无，也可以指向海德格尔的差异。我这里当然是句没头没尾的话，只是借题发挥指出，当我拒绝或远离时，确实有抛弃或敬而远之的两重可能。自从某一刻起，我已不以“正常”来描述自己，或自己也不再追求“正常”。而“不正常”实际上也千奇百怪，独特的人之间也会互相产生冲突，观察与理解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倒是对我而言一条基本的准则了。
其三是关于自我的简单性与同一性，德勒兹（或者后现代的人们）仿佛极力希望消解这一点，甚至摆出这等同于神圣性，如果这样的自我存在，实际上让自我作为上帝仍然活着的论断。也是因此，“我”作为上帝的余孽也理应被杀死，而哲学的描述中也在尽可能地展现“我”被消解后事物自身的复杂性。
这一方面我并非十分认同，但除了情感上的反对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只能掏出实用主义反驳：认定简单、同一、能靠自己的力量发展与前进的“我”存在能让客观上看上去做不成的事情做成，“知其不可而为之”反而有时这能做到点什么。这也基本是从人本主义偷的一些想法。这当然和当时康德“不妨假设道德上帝存在”一样很容易批驳，但如果连指向人本身这点都被消解了，反倒容易掉落到前现代的奴隶制或者贱民想法，也正有不少包裹着后现代的外衣念前现代的经的倾向。
上述简单的讨论后，或许得解释标题的出发点。暑假至这学期以来，我的行动出发点往往是对自己的疗愈。过往的自我从原初的记忆起，层层叠叠地向外延伸，成长的同时，也将一些痛苦、不甘、遗憾、失望等情绪封锁在记忆或精神的内部。由于我认可（或在容器论后重新认可）自我的同一性，我便无法允许这些过往就此封存，因为它们会不时复现并影响到当下的抉择。
此前探讨并坚定初心问题时，实际上不过是解决（或缓解）了近十年持续的问题，而初心之前的想法与愿望，随着十年前的日记重新进入了我的思考范围。当年凝聚起数学作为事业的初心，迈出坚决的那一步前，世界的可能性对我来说更为广大，我也对各方面的知识与能力也都抱有兴趣。而在此之前，一件重要的事便是与朋友的接触，或者扩展一些与他人的接触。这件事甚至早于对哲学的兴趣，或者说哲学便是作为一种工具用以解决这一问题（以及其他关于人生的问题）的。
曾经的我听到《洋葱》里歌词“一层一层剥开我的心”还略有所动，如今的我会觉得这件事或许只能靠自己来完成，或者说自己需要先于他人完成，只有自己尝试重新述说与理解过往（虽然同时也会歪曲过往），才能有让过往在当下得到安顿的可能。当然不安顿也是一种选择，或者说安顿、释然所带来的便是不再重视却也不再搅动心灵。我会选择消解，因为我希望以此面对更为巨大而蔓延的后期“问题”，而或许我还需要让自己能够回想起过往的不甘与对应的释然，仿佛把创可贴贴在玻璃外头，表面上看着平整了但侧着角度仍能看到玻璃下的伤口。这种表面主义对我来说也有所作用，让我不必时刻面对满目疮痍地过去，却也能遇见他人的痛苦时尝试共情。
十日谈及其后续便是在此基础上展开的，过往积蓄的精神能量在第一次爆发时最为动人，而后的重复却容易堕入祥林嫂的境遇，只能靠自己在蓄水池里扎几个气口，使其不至于满溢。好在得到了一个令我自己满意的结论：爱过，也还能再爱。
于是便从爆发期又回归探索期，并以新的视角重新审视过往的关系。创造类似的场景却靠新磨砺的能力将其导向不同的方向，算是一种暴露疗法，“骗”自己如今能更好的应对，不会在一个坑里掉进去第二次。这个过程或许也很漫长，但似乎能成为一个不错的过渡期。
而昨日的梦境却向我指出，我对人与人关系的执念，仅仅追溯到十年前是不够的，仿佛happy ending后还需要打true ending一般，自此之后才是命运石之门线。对此我并不希望现在展开，因为它还只是一个重新摆在我面前的、我甚至都无法描述清楚的问题。它会牵涉更多，我在更为年少时所面对的更为巨大的无力感，或许也需要一张巨大的创可贴去修补。借着过往对数学事业和与人关系的探讨与平复，或许我终于能有机会站在这个问题面前，朝着过去的无能为力想想如今的解决方案。当然前提是，近来没有遇到新的重大变故使得我被迫面对或包裹当下的困境，由此再在过去的伤口上重新遮掩吧。
17:30 2023年11月12日
把自己作为方法的
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