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与感情‖十周年小记
这一年毋庸置疑是“独立”落地的一年，去年12月31日厘清旧账走向经济独立开始，各方面独立的进程如洪流般启动。春节、五月初、7-9月与家人和亲戚的互动让我从家庭中独立；春节后与旧时挚友（们）的袒露，以及此后几次举重若轻的会面，让我从过往的感情中独立；4月火车环游美国的旅途，和5-11月的北京定居，让我甚至从“自由的枷锁”中独立；近两月的实验室组建与单人写论文，让我挣扎三年的“学术独立”也看到了可能性的曙光。
独立的过程煎熬、挣扎，许多思考方式、感情链接被迫重塑，有段时间我甚至处于“脑雾”的状态，像是大脑后台在运行许多程序，而前台却不知道指向何方。脑内的“视野”或容量被占据，我既无法做出行动，又无法躺下休息。
而独立的一大成果是无需再为某一议题持续性地苦恼徘徊考虑往哪个方向走，因为已经排除了外部的影响，剩下纯粹是个人选择与承担的事务。这方面是（存在主义）哲学与理性的早已能够面对的，只需集中面对虚无问题。这在虚无与空间 这篇文章中以“三空间”理论作为应对之策已十分理想，未来搬家时再度升级第一空间（家，升级指安排上智能家居），从网站、实地、成员三方面拓展第二空间（实验室）与第三空间（合作社），已成功地让我的许多梦想有了承载与依托。我的一些负面脾性（如控制欲、拯救欲、传导压力、死磕）也能在这些空间中得到稀释与微调，或者说这些空间能辅助达成缓冲与风险平衡。
至此，过往“被抛弃的恐惧”被化解，因为我确实经历了一段被抛弃的时光，当恐惧变为现实时，感情退场理性登场，在实操上我有许多应对之法。亦即，我的恐惧从“不能被抛弃”变成了“不想被抛弃”，有时为了独立行动带来的便利性，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被抛弃”，即告诉其他人我想自己处理。如何过生日这一天便是一例，八年前我在意无人能陪我过生日，两年前 我回顾与实现过往生日的愿望，一年前 我被迫直面躯体化的弥散性恐惧，而今年的生日前我便明确的对一些朋友说不想被打扰，我也无需为此感到不好意思，因为我历年对待生日的态度便是这一天是独属于当下的我，甚至不希望被未来的自己所侵扰，过去的自己可以适当的出现但不能占据太大的分量。
虽说经历了很久的“脑雾”时期，我的算力和行动力还是因为经济、家庭、感情、自由的独立得到了海量的释放，甚至可以把脑雾看成当时我还不知道如何使用这些冗余算力的表现。我借机挨个进攻过往有想过但始终重要性不足的项目，这些项目并不像三空间理论那样值得我未来投入不限量的时间，而是阶段性地高强度投入时间与意志力，且有对应的量化指标能让自己有成就感，达成预期目标后，后续只需要常态化后台运行或者等待合适时机再出手一波即可。
其一是减重，当我五月准备开始时，发现环游美国时不吃难吃的美国各地食物已经让我减了5kg，这半年从75kg一路稳步跌到68kg，让我确证不运动纯饮食减重法的可行性。体检时顺带测了体脂是20.8%，属于进可攻退可守，如果未来行动力仍有冗余便加适量运动继续减体脂，如果行动力被占用便保持饮食习惯继续缓慢减重，或者保持现在的重量也已经十分健康与理想了。
其二是社会化，近半年来，我参加了各种小程序上的线下陌生人聚会活动，基本明白了与路人相处的分寸，甚至把项飚所说的“刻意的陌生化”从被他批判的对象当成了我工具箱里的一项能力，我最终理解了许多对话只是一场语言游戏（源自于后期维特根斯坦），类似于打乒乓球，球的跳动本身意义不大，刻意地正手反手练习达成的肌肉记忆可能意义也不那么大，最大的意义是有个人与自己棋逢对手，以及愿意一起上桌打。至于场地、球拍、球桌，对于经济独立的成年人来说都不是事。所以所有不打的理由都是借口，对话内容的重要性已经不如展开对话本身。我也反向学会了对于不想接触的人，向对方当面解释不如直接明确说不想见面。冷处理当然是人们常用的选择，不过我这么多年被冷处理伤害，所以对于不是严重分歧的人不希望使用这招，还是尽可能说明白给对方个痛快，并表示一以贯之地拒绝不再给对方任何希望。回想过往沉默是一个我需要练习的招数，如今避而不见倒是更让我轻松。如此我可以保持见了面的人都是让对方感受到重视的，而尽力避免让自己不舒服的应酬，和让对方不舒服的开玩手机。进一步地，我开始逐渐体会pua的原理，并需要偶尔提醒自己不能顺口达成无意识pua的效果。简单来讲，我忍受过各种层面的pua，对各种起手式都有所了解，只是过往我不到最后一刻不希望将其定性如此，仍希望对事不对人或者在此之间寻找对方人性闪光之处。这一年来，当我学会折叠微信群聊后，事情变得简单了不少，因为我最终认定许多人不会有重大改变，便无需再多费心力了。
过往因为康德的话“人不能单纯被作为手段，而应同时被作为目的”，我还希望更进一步，即不想把接触的人作为手段，将对方视为操控ta自己人生棋盘的棋手去尊重。在社会化的历程后，我意识到大多数人根本没有自己的人生棋盘，许多操纵他人的人也根本谈不上棋手，只是出于本能与所处的位置自然而然地支配他人罢了。对于路人，我并不想在意，对于亲近的亲人与朋友，我也开始习惯于将其作为一个“棋子”或“角色”去思考，ta关心什么、擅长什么、目前出于什么位置、向什么方向走对ta自己对我以及对双方的关系都更合适，这一切往往自然而然地铺陈在我眼前。然后我再决定是否需要以身入局，或者在探明对方的决心后尽自己所能助推一把。处于混沌状态的人太多了，以至于我从反面理解了《牧羊少年奇幻之旅》那句“当你想要某种东西，整个宇宙都会帮助你实现”，因为整个宇宙都是无秩序但又在时刻运动的，这份动力一旦能被疏导到自己想要的方向，便能成为很大的助推。也就是，我无需再担心动力来源本身，只需磨砺自己的疏导、调整、整合能力，自有合适的外人出现，让我们以共赢的方式前进。过往“被抛弃的恐惧”在投资中对应“爆仓”，而三空间对应“风险对冲”，社会化便是“资源整合”。
社会化能力的提升，会压缩“真情”的空间，或者在情中掺杂利，这让我有时会感到寂寞，因为一些活动会让人分不清是利益同盟还是情感表达。不过这一问题似乎在近两周不再成为主要问题，因为我在社会化结项后，转向了生活中朋友随机而定期见面机制的建立，以自驾、约饭、生活互助为形式，让我逐渐感受到感情波动时也能有人承托，只是过往最激烈的时刻所托非人罢了，当日常的波动都能被消解，往往不太会到达爆仓的状态。如今我独自度过了感情爆仓的时刻，一些朋友们能够分担的东西还是要寻求帮助的。所以其三核心社交圈的构建也趋近完成，这虽然会削弱我建立第三空间的动力与速度，但至少能让第三空间的初期更为平滑的过渡。
其四是健康管理，其实这应该放在第二项。以体检为界，我基本摸清了医院的各个科室，大幅消除了病耻感，将自己的身体作为客体去观察，以各项指标与反应来对应调整。未来身体还应被作为主体去体验，不过运动还未开启，梅勒庞蒂的身体现象学也没开始看，所以还有待开发。
其五是消费观的变化，经济独立而又不再有经济压力后，我不必再量入为出，而是量需为出，如同减重一样，我已经有了怎么花都值得的自信，在购置东西的时候，从投资自己，让自己舒服、快乐，让关系相处更平滑等角度考虑，无需纠结某个东西太贵，只需吐槽某个东西太贵而愤而砍价，觉得不值得便可以扭头便走。对未来的收入也以“算总账”的方式，关注现金流以及项目制的用钱，而非堆叠实际的数额。钱对我而言变成了一种“资源”，可以说终于回归了其“一般等价物”的原本属性。
其六是学术工厂的初步搭建，将所有与实验室相关的活动放在周五一天，人选也几经调整最终趋于稳定，未来二阶段只是在目前的框架下扩张。此处我用“工厂”一词是因为我从朋友那儿听闻国内导师与学生的关系有时堪比奴隶制，我并不想快进到资本制，而是希望先引入“珍妮纺纱机”展开工业化，提升生产力，再考察资本制还是共产制更适合数学学术。与每个博士学生单独见面一周一小时，而非大而化之的组会与讨论班，便是初步的尝试，此外每个博士学生主攻不同的方向，有成果时再互相给报告分享寻求合作。未来实验室运转、稳定产出学术成果的理想是很美好的，但路要一步步走，人也要一个个招，在精不在多。
写到这里有点累了，独立的一大负担是上述提到的寂寞以及对应的睡眠质量一般，不过因为整体时间较为充裕所以行动力上并未受损，偶尔几次带有真情的交往也能让我恶补几天好觉。按照惯例，来回应一下去年生日文 提出的问题，以及为未来的自己提一些open question吧。整体而言，这一年的变革极其之大，以至于许多感受都不太能有直接的体会了，而已经或消散或稀释在充满实现与放弃场景的成长与成熟中了。
弥散性恐惧√，人与人关系的上限从97%到98%√，平稳落地到85%√（实际是平稳落地已经能维持90%），只是我不再孤注一掷地继续向上争取99%了，我当然希望如此，只是想先休整一段时间了。家庭关系√，找到“更多”真正想做的事√。资本论×，还多了个新坑身体现象学，如今确实静心看书更加艰难一些，不过我想未来几个月再结项几个事务后应该能转回来。人类学方法√，项飚的“附近”已然实现，“陌生化”也已纳入工具箱。最近发现了与“城市漫游”相关的“考现学”，对应与考古学，准备进军城环、景观学院，以及这学期旁听的“中国美术史”，艺术史也是快结项的活动之一。诗歌探索×，停留在了酒吧的半吊子诗人聚会的提前离场，今天下午准备去海子公园（此海子非彼海子），估计暂时只能以这种擦边的方式凭吊海子以及曾经遇见的那位诗人了。论文与二段少年√，近来独立写作的论文和实验室的搭建让我觉得明年年初便可自认为升上三段，明年暑期联合培养完第一个博士生、与博后合作完成第一个课题后便可荣升四段，至于实验室搭建完成，学术上有独立的团队与方向这种意义上的五段这件事估计还得一到两年。我在笔记里其实已经列出后几段的对应事件，因为还比较遥远便不展开了。最后第三空间已加入梦想套餐，未来一步步慢慢实现即可。
所以草草梳理，留给未来（一年）的问题也就是从哲学与体验层面探索身体，升上学术三段或四段，实现三空间的梦想。其实还有一个更大的愿景，近来逐渐明晰，那边是保持挑战生活的勇气。此前看jojo时觉得“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这句话有点虚，如今独立后才意识到，许多东西都是可以通过交换、调整、甚至等待得到的，人在自信的情况下也确实敢去做许多事。但在受挫、孤立无援、看不到希望、被最亲近的人忽视时，仍能积聚奋力向前的勇气，愿意靠自己可能不大但也不小的力量去一步步改善现状，甚至知道状态不好容易犯错时也会行动并接受与应对小错误，是最为难能可贵的。我也逐渐意识到，我过往寻求的爱或许也需要建立在勇气的基础上，我在没有直面的勇气的背景下还收获了98%程度的人与人的关系，属实是一种幸运。所以我在没有进一步磨砺勇气前，也确实不敢奢求向99%前进。当然也可以说过往在感情中时一股莽夫之勇，而今我需要培养的则是智者的勇气。拆解开来，仍是此前虚无化那一套，一方面不断完善工具箱，一方面在真情中把整个工具箱ban掉，工具箱的使用程度反过来体现了情感的浓度。我给自己一段时间进一步完善工具箱，便需要告诫自己未来要保留舍弃它的勇气。
13:04 2025年12月11日
博客已达十周年的
叶风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