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消解
当现实的痛苦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剥离时,我终于可以谈谈务虚的生活了。
这又是一篇飞机归途之作。这学期出行三次,每次虽不至于令人激动兴奋,但至少都为生活增添了亮色。我曾经同时面对未来和当下的双重痛苦,在几次旅途后都多少得到了缓解。如今学期将止,未来我将有四个月的假期,虽有不少行程计划,但细节的设计还是依赖于我心中对理想生活的构建。
旅途在事业上很精彩,我与同领域的前辈们平等的交流,碰撞出新的理解与想法。同时观察他们的生活,预想自己未来的设计。此前的痛苦来源是沿着当下路径前行的未来中,当下的痛苦(事业与工作的冲突)会被不断放大。对此,暂时的解决方案是,不认同这一固定模式的未来而将视野放在不确定性上,了解不同地区的状态,由此选择适合自己而不必纠结于“常人”认可的地方。我原先用“大众”,但忽然觉得如今圈内的人已经算是“小众”了,便借用了海德格尔的概念,即那个被周围观点平均化的“常人”,它的观点施展着压力,它却永远无需对选择的后果负责。让生活指向“常人”,便是过往的我挣扎着要摆脱的“沉沦”状态。去年夏天当我写下《存在与时间》后半部分的闲想时,自认为终于跳脱五年来与沉沦的对抗,没想到它又不经意间改头换面出现了。沉沦的生活会给我的带来痛苦,这是已被我辨明而秉持的,所以以走出沉沦的方式甩开未来的痛苦,倒是一件较为自然地事。其间的核心,便是树立起创造属于自己未来的信心。
然后便是面对当下的痛苦。摆脱具体的杂事是削减痛苦的一大方式,这点在数天后便能完成。在此之上,原先被掩盖的、更深层的痛苦也会浮现。对照几次旅途在外的心情变化,我意识到痛苦并不完全来源于高质量学术讨论的匮乏,因为和资深的数学家讨论时的快乐,已不像最初学术追星时那么鲜明。如今的快乐甚至不在于写出或发表一两篇文章,而是建立于对整个体系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或是打开了全新的视野。这一点来自于阅读、学习与交流的合力,此前我由于学期中的忙碌把自己的模式设定为重交流轻学习,或者在交流中学习,实际上是大有缺陷的。因为如此我浮于浅层的讨论或者学术八卦,与再多大佬又再多接触,也无法提升自己,甚至有迷乱带来的挫败感。去年暑假沉淀学习和外出交流交替,着实能构成我理想生活的一部分,如今变为工作和交流交替,我反倒为交流中思想的贫乏而有深深的无力感。但在春假和这次为期一周的活动中,明显能看出我是能快速恢复状态并渐入佳境的,由此更加确认了学期中因为授课对我科研状态的损害。在此理解上,我便可以掏出减法大砍刀,把无益的活动全数抹除,建立轻松开放的基态生活。在这一点上,横向对比,我所在的学校的环境算不上最好,但至少是前列的,我便也抱怨不了什么了,毕竟这一学期的痛苦许多也是自己埋下的雷(比如早课),在学期前便能预见。往后有了经验不再埋雷时,生活也会轻松不少。
第二类当下的痛苦,更为深刻久远,我想依旧是与朋友的关系。将当下与过往与挚友接触的生活对照,一个明显的差异是,当下与朋友的接触往往抱有目的性,由此便会消耗额外的精神力,而不是从活动中补充精神力。上周五在一天的劳累后以较为放松的心态额外参加了两个朋友的活动,我反倒惊讶于自己潜在精神力释放时的状态。可以说,过往忙碌的生活,让我谨慎地储存自己的精神力,用于最主要的活动中。这种心态下,精神力的恢复也大受限制,由此便会进入啥也不想做的无聊状态,这便又掉入叔本华“痛苦与无聊的钟摆”之中。对此的解决方案实际上也很明确,便是有节律地探索新事物,在日常生活间隙中创造成就与快乐感。旅居的优势便是始终不缺新事物,缺少的往往是探索新事物的勇气与动力。一三五授课的生活强制定居,让我像是被一条狗链拴着,只能费尽心思设计才能透透气。上学期二四授课时,每周便有连续四天的自由日子,心情状态都能好不少。
然而忙碌的日子总会有(过往也有写文章的日子),朋友与挚友此时的差别,一个是能让人花费精力得到放松,一个是能让人自然而然地便感到放松。我也明白(或不得不明白),一年、三年、八年的朋友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我若是急功近利地对初识的朋友便报以很高的要求,最后失望的必然是自己。当下的朋友圈子里,恐怕都是我需要耗费额外能量去维持的。这也是此前我精力不足导致脾气很差时,主动避开他们的原因。我在与痛苦的抗争中,许多过往的挚友都贡献了许多想法,这也是我用两个月便快速走出来的一大助力。当然我也谨慎地运用这股力量,因为我意识到,挚友也只能推我最后一把,此前脑内思想的搏斗(甚至搏杀)依然要靠我自己去面对。过往挚友在身边时,我不至于几度在绝望与希望之间徘徊,而是始终秉持着希望在抗争。
如今或许又处在五年前那般刻骨铭心的暑假前夕,我形成了对挚友和开拓视野的双重需求,假期的时间很长,但主要目标的差异会导致生活选择的巨大改变。或许我应该再向过往一样,踏上孤独的旅居生活?我也在筹备写作一本关于旅居的书,或许在写作过程中,便会更为明确自己倾向的方向吧。
12:06 2023年4月22日
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