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的标题即是对陌生的自我 的延续。那时我对自己的状态感到陌生,仿佛自己升级为2.0,而原先所有的记忆、关系、态度都是从1.0移栽过来的。这就像换了一台新的电脑/手机,重要的文件会被转移,细枝末节的事物则会被大批量的尘封和忘却。而如今的我,则希望通过搜寻1.0版的自我,来重塑一个3.0版的自我。

  我在两年前的生日时突然感到陌生,并非无迹可寻。文中也略有涉及,大抵为19年上半年发生的一系列事,让我原先的认知体系产生了松动,而我在下半年以走遍各处,辅以沿途的思索,重构了一套新的对待生活,朋友,和自我的模式,其中最重要一点,莫过于“心灵寄托于自己”吧。

  对于科研,这是一个“高效”的模式,我称其为理想性功利,即为了实现自己短期的可实现的理想,将生活中的一切安排着围绕它转。对实现理想的途径外的所有事大做减法,直至理想达成。一般的学生或许在中考/高考/考研前会经历这样的时刻,因为这些考试往往让人毕其功于一役,且通过考试得到不错的去处是大多数学生的理想。而我自小对升学去处没有特别强烈的偏好,不少次的幻想中甚至愿意和相处的好的朋友选择相近的未来。而且我也更注重于当下,认为未来与当下同等重要,不愿意为未来的美好蓝图让当下的自我委曲求全。虽然如此说,我此前也有关短期的理想性功利的时刻,暑假备考gre自不多说,给我留下更深印象与影响的,是对作为院刊主编时吧。那时仿佛使上浑身解数,创造一个向高中社团凝聚度看齐的部门,最终却发现更多的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和方式方法上的自我满足。最终的结果是以出国交换强行改换了环境以至于彻底脱离,可能至今我也不太愿意回头彻底深究。

  突然扯得有点远了,但不妨再多说几句。曾经我觉得出国像是建了个新的容器,一切可以重新开始,但其实我最终还是会回国的,所以也是经历了国外生活与国内生活融合的过程。我曾经觉得这种融合已经相对比较完善,现在忽然发觉,严格意义上我所做的并不是融合,而只是又建了一个新的容器,将原先国内国外中的事物转移到里面,所以才会有了上述的“移栽说”。建新号的原因,同样是国外生活这条线自身出现了一些让我想不通的事,所以借着回国后的新环境来逃避,用另一种方式把问题搁置罢了。我也并没有延续此前在国内的那种生活,甚至也是刻意逃避,所以才有了大四下“不想在学校,也不想在家,甚至也不想在国外待着,所以不如在国内各地走走”的情况。

  在“容器说”之下,衣服2.0是第三个容器,在这个容器下,“心灵寄托于自己”,我可以随心的一个人出行,也可以把自己一个人关着几个月只做科研。我也为这个容器打过一些补丁,比如最初的生活为24小时纯为科研,而后我发觉了休息的必要性,即一周中需要空出一段时间用于各项休闲娱乐,才能在长期的科研生活中保持运转。所以我便人为地加入了各种活动,比如看剧、吃驻京办,甚至是此前觉得的半年大玩一个月小玩。但最终这种层层加码的休闲也无法解决某些本质性的问题,即我做这些休闲娱乐,不过是手段,以实现高效科研这一目的。我虽然在手段与目的 强烈地明确了我不希望数学成为我生活的最终目的,借助数学达成的轻松快乐的生活才是目的,但近日来的状态让我明白我依旧没有完全摆脱那种心态。我曾把搞数学科研比作嗑药,我投入时间便可以获得对应的快乐产出,十分稳定且平均值高于大多数的娱乐(比如一些游戏),所以我会“沉迷”科研而不能自拔。虽然这份高效可能是许多初入科研的人所羡慕的,但我曾想创造“未曾设想的道路”来摆脱这种状态,因为我明白数学最终对我来说,虽然能实现一部分理想,但仍旧不能成为我生活所有的理想。

  九月以来,对第三容器打的各种补丁也逐渐展现松动的痕迹,行万里路而复读万卷书 中提到了我有再次拾起阅读习惯的想法,但那不过是某个状态的表面。当时我没找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内在原因,而现在这个瞬间的我觉得,其中的原因应该是我希望恢复第一容器中的某些特质:对友情与共同体验的追求、对丰富生活的向往、对理想自以为是的诠释……

  我在第二容器中认识的朋友恐怕无法体会第一容器中的我的某些想法,因为在第二容器中,由于环境,我生活的主方向会被升学与事业与限定,而第一容器中我的眼中,世界在我面前充满着无限的可能性。在第三容器中,我曾对自己说,成长伴随着可能性的减少,当我选定了某个我喜爱的职业,那么我便需要在上面付出以获得事业的成功,由此必然无法实现其他的可能性。这种“认识现实”的桥段恐怕会被第一容器的我大肆抨击。第一容器的我会对庄子的“心斋”心向往之,对尼采的“回归本真”深以为然,也会对海德格尔提到的“沉沦的必然”而感到惆怅困惑,但不会因为某种“必然”便选择全盘接受而在此“必然”上再建楼阁。平地起高楼的豪迈与雄心才是第一容器的我的特质。那种年少轻狂而用于面对自己不足并寻求再进一步的生活,让我觉得每一天的自己都在前进,一边享受着道旁的风景一边也为即将到来的新一天激动不已。

  上述提及的第一容器的特质,也不过是现今的我的干瘪的想象罢了。近来看到此前自己写的文章,不免惊叹自己曾能写出如此掷地有声的言语,让如今的自我感到拜服与自愧不如。所以有理由相信,许多过去自我的特质,是超越现在的我的想象的。如果希望恢复这些特质,一个办法或许是去阅读这个博客早期的文章,正巧我曾经立下过一个“整理过去想法”的待办事项,或许可以借着讨论过去思考过的话题,重新感受与理清我对某件事的看法。观察过去的自己,倒也是一个有趣的活动。

  第二件事便是再度启动“书后闲想”的写作。如果只有来自过去自己的输入,恐怕最终会步入与第一容器相近的问题当中。我虽说是“恢复”,但其实心中想的是借鉴与融合,以第一容器的优秀特质,辅以二三容器中得到的某些“成熟”的经验性看法,来为我的思维框架刷一遍漆。不过写作这件事也需要心中有表达的冲动。第一容器的自我一段时间不写文字便会觉得脑中的思想如果蓄满的水池,需要开闸放水,而第三容器的自我数月不写文字,脑中也不过是空空如也只装载科研的写作。所以或许就像戒除科研上的“成瘾性”一样,对书后感想的重拾也需要一段时间的培养吧。最近看了《红星照耀中国》、《海错图笔记》、《我的阿勒泰》,略有所想,但因为没有写下来的习惯,便也没有成稿,且某些感受过去了就过去了,所以不妨等下一本书再来写点什么吧。我记得以前也是觉得这些想法流失了太可惜便随便记点东西,而后成为习惯了才越写越长的。

  近来许多对第一容器的刻画,来自于与第一容器有交集的朋友的言语与感受。不止一次,我惊讶与他们心目中记忆的我与当下的我的差异(这也真的应了陌生的自我那件事)。但数次下来,我也不免受到影响,所以才有了如上探寻过去自我的想法。这些朋友在我成长的同时,也都有着各自的思考与成长,我或许在某一时刻曾做过参照人或引路人的角色,但现在的我恐怕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为了能够再次承担起这种责任,也为了未来遇见与第一容器相近的朋友时,不会在思想上感到疏离,我的确需要去做些事了。第一容器渴望与朋友沟通交流而不可得,如今的我与要好朋友的交流已不再有巨大的隔阂,但我却有些丧失在交流中展现优质思想的能力了。只有能够轻松的交流,而我又能表现得让第一容器满意,才算是终于圆上第一容器曾经的梦想吧。虽说有些梦想没有在那个时刻实现,便注定会变成遗憾,但上个阶段的梦想在下个阶段得以更为轻松的实现,也能够带来些许慰藉吧。向朋友索求思想碰撞的需求不一定会被满足,但满足后也会带来巨大的快乐,或许总快乐的期望值低于科研,但如今的我身边有更多的朋友,也能够让我更敢于尝试情绪的波动。

  其实除了第一容器,我想我未来某个时刻也是需要向第二容器汲取某些东西的吧。不过应该不是当下,因为第二容器所遇见的最终的问题比第一容器更难解决,不然也不会有第三容器了。为了未来的我能够理解状况,不如试着概括一下大致的问题。第一容器的问题主要是上面提及的,没有特别多的思想上能够交流与共通的朋友,另外有个副问题是沉沦的必然性。后一点或许可以用前段时间对休闲的讨论给一个应对,但如果没有解决,在第一容器对生活纯净性的要求下是个问题,在第三容器下就不一定是个问题了。第二容器的问题是,如何与三观在某些底层问题上相异的人接触,尤其是对待这样的朋友。我以建构新的朋友模型的办法规避掉这个问题,以及矫枉过正的变成“只寄托于自己”,但现在却又觉得,不如就把这样的人当成特例,因为当我回归第一容器的大环境(本科校园)的时候,身边的人大多还是与我认知相近的,这让我觉得,不必为了某些让我纠结痛苦的人而去改变整个对待朋友的框架,尤其是面对那些真诚待我的朋友,不妨便像过往一样也真诚对待他们,将心比心仍旧是一种合适的办法。第二容器的我曾经爱憎更为分明,不希望用和稀泥的态度去处理,所以硬要得出个所以然。第三容器的调和某种程度上有些和稀泥,或者干脆把问题取消。现今的我依旧认可这种爱憎与辨理到底的态度是我向往的,但也认为不必所有事都要在发生的短时间内得到一个解答,更多的耐心能让事物得到更多的缓和。但同时我依旧想做一个“记仇”的人,因为某些“厌恶”的感情也是我生活经历的一部分,它发生了,使我感受到了痛苦,那我便不应简单地将其遗忘。

  从今天起尝试构建衣服3.0吧,同时也希望第三容器不要遇到自身的难以解决的问题,当然真遇到了,或许也可以开个第四容器。

20:15 2021/10/4
衣服